這天晚上，云嵐沒吃飯就上樓了。

莫儀說的每句話，都像一根根細針，扎在她心里，本來還算自信的自己，突然覺得自己廢物到什么都幫不上。

“你媽讓我幫你拿盤水果和面包上來，你總不能什么都不吃。”云琮敲了敲門見沒說話聲，就推了進來，語調帶了點無奈的寵溺，“傻坐著干什么，你高考志愿不用填嗎？”

云嵐正坐在自己淺藍色的大床上，背對房間的門，凝視著墻上FMVP花木蘭的海報發愣，云琮突然的進來，她不禁猛然轉身。

云琮沉默地把水果和制作好的吐司放在一邊的電腦書桌上，走到她面前擋住花木蘭海報：“眼睛怎么這么紅，嗯？”

說著，他舉起骨節分明的右手在她一只眼睛的眼瞼上抹了一下，和煦地笑了下道：“沒哭啊。”

語氣相當溫潤，和之前門口的冷血態度宛如兩個極端。

“哥，我就報S大吧，明天就截止了。”云嵐神色黯然，微微側頭。

云琮蹲下身，雙手耷拉在自己的長腿上，抬頭看她暗沉的小臉：“你想和我們去一個大學？”

“……倒也不是，是一直想去。”

“那就報吧。”云琮頓了頓，“畢竟，S大是S城最好的大學，而且……”

“而且什么？”

云琮痞痞一笑，卻像如沐春風的暖融融一般：“不告訴你。”

之后他就溜出了房門外。

云嵐覺得著實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敏銳的直覺和對云琮的了解，這個“而且”，背后的東西很重要。

此時此刻云琮正貼在她門上，伸長了脖子想聽聽她的動靜，一瞬間想起剛才自己沒有說出來的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而且，S大，可是有名的電競大學。不僅成績優越，而且注重培養學生全方面發展，學校甚至設立有學生會電競部。

不少在S城舉行的高校聯賽和線下次級聯賽都有S大學子和學生會的身影。

包括這次KOC，如果不出他預料，估計四十支隊伍里，七八支都是S大的學生組成的隊伍。

但是，沒什么特別出頭的，除了他和陸瞬久兩個變態。

……

云嵐睡不著，趴在床上翻來覆去。

一閉上眼，不再是陸瞬久滿身傷痕的樣子。

而是一個年幼的孩子，被暴打了一頓以后，孤苦無依地倒在血泊里，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去救，再撕心裂肺的喊叫，除了父親更加嚴重的抽打，什么也換不到。

他好像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被迫在地獄里越陷越深，被深不見底的沼澤一點點吞沒，疼痛、無助、孤獨、絕望交織成一團，越來越密，越來越多，困得他越來越透不過氣。

那是一個無盡的深淵，而那個孩子，就是深淵擴張的獻祭品。

“啊！”

云嵐從淺淺的，幾乎不能稱作睡眠的睡眠中第三次驚醒，滿身冷汗，連房間空調釋放的冷氣都不如她現在心里的冰涼。

“呼，呼。”云嵐把瘦削的手伸出空調被，抓住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鎖屏。

手機屏幕太亮了，照得她幾欲睜不開眼睛，她費力地調整了一會才看清。

原來才凌晨一點啊。

她輕輕放回手機，有點消極地想。

……

后來醒醒睡睡又四五次，終于熬到了早上六點。

云嵐雙手后撐著吃力地爬起，第一時間就到一邊化妝臺上的鏡子照自己的鬼模樣。

鏡子里的少女容貌精致不變，只是眼睛下有不淺的黑眼圈，好像熬夜通宵了一樣。

“真丑。”云嵐看了一眼，有點煩躁地捋了捋亂騰騰的頭發，嫌棄地說道。

洗漱穿衣完了之后，她照著網上教程化了個淡妝，堪堪遮住黑眼圈。

準備好后，云嵐有些忐忑地握住門把，悄悄轉開。

“Surprise！！”

是云琮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早早站在門口來大聲地嚇她。

云嵐沒有被嚇到，倒是云琮被嚇了一跳：“你怎么化妝了？”

“哥，你夠了。”云嵐微微揚頭看他，伸出左手掐住云琮的下巴，板著臉說。

云琮頂著變形的帥臉嘿嘿一笑：“你要去找陸瞬久？”

云嵐點點頭：“所以，你不要跟著我。”

“行行行，不跟，我沒這癖好。”云琮攤手無奈道。

——

視野一轉，一身白色打扮的云嵐已經站在京華明月二號樓左棟的電梯門口了。

電梯停在六樓遲遲沒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打扮鐘點工模樣的阿姨提著清潔工具走了進來，和云嵐一起等在電梯口。

電梯終于下來了，居然乘了足足七八個人。

怪不得要這么久。

下來的好幾人都被云嵐吸引去了目光，直到一邊的人陸陸續續走出去才反應過來。

人都走光了，因為并沒有負層。

阿姨先一步走了進去，所以電梯由云嵐來按。

“小姑娘，幫我按一下十五樓。”阿姨笑了笑，親切道。

云嵐聽到這個數字，不免怔了一下，纖指不由自主地按在了15的按鈕。

阿姨見她沒有點其他樓層，以為她忘了，好心道：“小姑娘，你沒按樓層吧。”

云嵐錯愕地轉身，擺了擺手，淺淺笑道：“沒有啊，我也去十五樓。”

阿姨面上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這十五層，統共也就一戶，你不會也去那里吧？”

本來每號樓分左右棟，每棟每層有兩間房子，但是十五層的住戶是直接把十五樓左右棟都買了下來，去二號樓的十五層，就是去陸瞬久的家里。

云嵐有些奇怪地點點頭，第一時間沒感覺到不妥。

不過一息后，她反應過來了。

這鐘點工模樣的阿姨，莫不是也是去陸瞬久家里的！

那她，會不會知道些什么隱情？！

還有。

她是不是當年那個。

那個親眼目睹十七歲的陸瞬久倒在殷紅血泊里的鐘點工？

有千言萬語想問，卻輾轉嘴邊千次萬次回去，然后云嵐竟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