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在乎的么？是親人、友人，還是愛人？

你應該知道，死神沒有資格也沒有什么在乎的了……

“呼呼，呼！”

墨羽突然從夢中驚醒，汗流浹背。

……

江南忘川，流年似水書吧。

今天是中秋節，蕭煙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是她成為亡靈的第一個中秋節。

中秋的忘川，天是黯淡的，有著獨屬于自己的凄冷，卻又帶著些許微弱的光，帶著人間熱鬧的氣息。

蕭煙坐在靠窗的一旁，雙手托腮看向窗外青石板上的雨痕。天邊烏云淡淡，小雨淅淅瀝瀝滴落人間的忘川，仿佛千萬愁絲，冷涼而纏綿。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逄佳節倍思親……”蕭煙嘆了口氣，看著窗外呢喃：“今天晚上，應該沒有月亮了。”

“小煙煙是在擔心看不了月亮么？”

忽爾一個不和諧的、嘻嘻哈哈的聲音闖了進來，一下子將蕭煙好不容易醞釀的愁情給掃去。

蕭煙回過頭，只見身著一身黑色休閑運動裝、右耳戴著一只耳機的墨羽正雙手抱胸，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

“墨羽？”蕭煙笑著輕喚一聲，“難得在忘川見到你這么悠閑啊死神大人，真好。”

“今天可是中秋節，死神也是要過節的。”墨羽眨眨墨色的眸子，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蕭煙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反問一句：“那么死神的中秋節又是怎么樣的呢？”

墨羽彎唇，勾起一抹邪惡的笑朝蕭煙道：“死神的中秋節，自然是索取亡靈的盛宴。”

蕭煙嚇得一哆嗦，警惕地后退一步，汗毛直豎。

“行了行了，墨家老幺，你就別嚇她了。”書吧店主維納斯突然出現在二人面前，她的手里正端著月餅的模具，“快點來幫忙做月餅吧，別閑著了。”

“維納斯小姐也過中秋節？”蕭煙起身接過維納斯手中的模具，問道。

維納斯怔了一下，茶棕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幽幽暗光。她笑了一下，惆悵的回道：“活久了，便有一些在乎的了。”

墨羽倒是無所謂的來了一句“嬌情”，惹得維納斯一頓揍。好在蕭煙及時勸攔，墨羽這才逃過一劫。

關于中秋節的記憶，墨羽記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他幾乎忘卻了自己曾經是一個人類，曾經有過和父母兄弟姐妹們一起在月下小酌、期許未來的日子。

維納斯抬起頭微微發愣，目光飄向窗外，似乎要穿過朦朦朧朧的月光去找尋遺失的什么。

遺失了什么呢？

維納斯自嘲地彎了彎唇角。

蕭煙這會兒安靜極了，身為失去記憶的亡靈，她只能默默地去感受死神與女巫不經意間散發的愈加濃烈的愁思。

秋雨已歇，烏云散去。此時圓月高掛，明亮迷人。這是中秋佳節，團圓之夜。然，是否有遠外的游子、在外的親人，獨自仰望月空去想象著家鄉的歡愉呢？

墨羽咧嘴，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墨色的眸子閃著晶瑩剔透的光，仿佛被這圓月所染發出的光——淚光。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他對月而吟，一副嘻皮笑臉，讓人覺得仿佛方才的淚光是月下的錯覺。

他看著亡靈，玩世不恭的樣子。

蕭煙對著那壞氣氛的笑原本是生氣的，可卻當她捕捉到死神的眼淚時心便柔軟了半分，也無奈扯出一個笑，接道: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撲通。

心跳動了起來。

撲通。

莫名的哀傷彌漫開來，久遠的記憶從腦海的深淵里不斷爆裂、上涌，零零散散如破碎了的玻璃。

模糊中似乎有人溫柔地笑了一下。

“啪嗒——”

蕭煙落淚。

維納斯將面團和月餅餡從廚房里搬出，小心翼翼地去雕刻模具上月餅的紋路。蕭煙擦擦淚將莫名的憂傷拋開，去洗了手后便開始和維納斯一起做月餅。

墨羽瞧著無聊，兀自賞月去了。

月下的死神，瓷白的面容。墨色的眼眸、庸懶的微笑。沒有人知道暗紫色長袍下的死神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大家只關心如何從死神的鐮刀下逃亡。

墨羽是死神，死神什么都不在乎。

不過……墨羽突然回頭，看向認真地揉面的蕭煙，墨色的眸子亮了亮。

似乎察覺到有目光的注視，蕭煙抬頭往墨羽那邊看去。

熾熱的目光相撞，剎那間一切繁華靜止。

笑。

蕭煙微微一笑，道：“中秋快樂，墨羽！”

“哼！”

墨羽迅速轉回頭繼續賞月。然而在圓月之下，他的耳朵卻悄悄地染上了可疑的紅暈。

“傻……傻女人……”

是的，死神確實沒有什么可以在乎的。

但，他可是墨羽啊。

作為一個人，怎么可能沒有在乎的呢？

他的父母、哥哥姐姐，他的朋友，他的……

“中秋快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