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老子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信不信老子滅了你的古燈！”漢子指著和尚的鼻子，惡狠狠道。

“施主，今日不宜見血。”

說罷，和尚眸光一閃，手中握緊的屠刀一甩，鮮血滴滴灑落在沒過鞋面的草上。

“哼！要打就打，在曉州這地界上我穆三兒還沒怕過誰……”

“吵什么！？”西軾蘭一記眼刀飄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裹的只見衣裳的西軾蘭眼神銳利，漢子瑟縮了一下。和尚舔了舔嘴角的酒漬，小聲嘀咕：“就沒見過這么小氣的人……”

三人身旁，幾堆尸山正在熊熊燃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烤肉味、燒焦味和血腥味。

幾種氣味揉合在一起，是個正常人都難以接受。

“老魏，把你的古燈收起來，該進城了。”西軾蘭望向曉州城的城墻，那里才是他該去的地方。

“是。”

然而，西軾蘭并沒有察覺到，暗處有一抹白色衣角和一雙眼睛。

天灰蒙蒙的，細雨綿綿不斷，伸手任由雨絲跌落在掌心，冷風拂過許清的面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去年秋天。

多事之秋……

走廊上的下人們忙碌的搬著東西，她沒有回頭，默默沉浸在飄飛的雨絲里。

“主上，十三王爺的人又送來了拜帖。”

“什么時候來。”

“還有一個時辰……”

許清轉身朝府門外走去，午觴趨步緊隨其后。一路走過，下人們紛紛避讓，原本在一旁指揮的管家見狀，小跑著跟上了二人的步伐。

“馬車準備好了？”

“是。”

這次回稟的是管家。

走到大門口時，許清停下腳步，扭頭對管家囑咐道：“對外就說本小姐外出游玩去了，明白嗎？”

“是。”

管家躬身埋著頭，一直到聽不見車轱轆聲，才敢抬起頭，他清了清嗓子，高喝道：“閉門——”

“砰！”

大門應聲而閉，只留下那依舊看不清字的匾額，孤零零的注視著門前偶爾過往的行人。

“主上，十三王爺的人守在了城門口。”

許清不耐煩的睜開眼睛，馬車在京都里只能慢行，根本快不過王侯將相的好馬。就算是換個城門走，結局還是一樣。

凌天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馬車還在繼續前進，并沒有因為許清的不耐煩而停下。在許清這里，有的時候無聲等于另一個命令，有的時候也真的只是無聲。

馬車在距城門口內幾丈處，穩穩停下，車外一個帶著些許諂媚的聲音道：“許三小姐，我家王爺有請。”

來了……

車夫掀起了簾子，許清在午觴的攙扶中下了馬車，不遠處一道玄色衣袍映入眼簾，來人身旁的侍衛端著酒。

許清微微屈膝：“見過王爺。”

“許小姐不必多禮，本王……在下聽聞許小姐欲出門遠游，在下和許丞相有些交情——略備薄酒一杯，愿為許小姐餞行，請。”

凌天霖端起其中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許清似笑非笑的看著凌天霖，又看了看接過的酒。

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雁過拔毛啊……

許清暗自搖頭，在凌天霖表情快要僵住的時候，喝下了酒，凌天霖表情一松，舒了口氣。

“多謝王爺。”許清稱贊道：“這一百多年的陳釀，非同小可。”

“許小姐喜歡就好，改日我派人送上幾壇到府上去。”凌天霖淺笑著，大袖一揮，“開城門！”

“王爺客氣了。”

“哪里哪里。”

“如此，那小女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恭祝許小姐一路順風。”

許清大有深意的看了凌天霖一眼，“王爺，后會有期。”

待馬車走遠，凌天霖立即捂住了胸口，臉色難看，不行，他的小心肝疼的厲害。

那幾壇珍釀他平時聞都舍不得聞一下，還沒捂到兩百年呢，就被一個叫皇兄的人送了人情，被一個老狐貍裝模作樣的拐得干干凈凈。

他太難了！！！

出了城門，許清眼眸深邃起來，倒不是酒里有什么不好的東西，相反那酒是個難得的好東西。

天啟帝那個老東西，反應的夠快，最后玩兒了一招聲東擊西。

似乎每一只老狐貍，都多多少少會有些趨吉避兇的本能。外加上一個沒有二心的皇弟，北樂命不該亡。

“大公子那里是怎么回事？”手里握著第二枚紅色玉片，許清的語氣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多了一些怒意。

“是那幫人動的手，我們的人已經推算出了具體位置，大公子最后消失的地方在曉州冰原……”

冰原……

是那個地方么……

許清失神了好一會兒，腦子里不斷浮現出兒時的畫面。漫天的飛雪，山巒重疊與慘白的天幕連成一片，透過湖泊甚至可以看見凍住的魚蝦。

他怎么會在那里？

跪在地面的午觴擔憂的盯著木板。

良久，午觴才聽見許清冷聲道：“讓那邊的人準備好厚實的披風。”

“是。”

馬車向西北而去，最先經過的，是虛郡的邊緣地界。虛郡和曉州占地多，想要橫跨很不容易，雖說冰原聽起來遠，但是只要晝夜不停的趕路五天就能到。

捏緊了玉片，許清迷迷糊糊的瞇了一會兒。夢里，封古渾身是血，就站在許清面前神情麻木的重復著什么，無論許清怎么做，封古的眼睛一動不動，好像看不見許清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只剩許清一個人坐在黑暗中，嘴里念叨著。

“寧兒……”

驀地睜開雙眸，許清手不知怎么的松開了，玉片從指間滑落，“啪”摔的四分五裂。靜靜的看著木板上的殘渣，許清又閉回了眼睛。

第一枚玉片送回，封古多年的近身黑衣人幾乎被殺盡。第二枚玉片送回，除了那幫人動手，她還猜到了一些東西。

“主上，前面有客棧。”

“留宿一晚。”

“是。”

客棧外的階梯沾有泥土，還沒來得及清掃，看樣子應該是半個時辰前留下的。午觴一邊觀察，一邊給許清提著裙擺。

一進門，里面格外冷清，連個喝酒的都沒有。小二也沒見著，還是一旁記賬的先生帶許清二人去了樓上雅間。

“客官，要熱水嗎？”

“要，多燒點。飯菜我們自己解決。”

“好嘞。”

記賬的先生拿著銀子下了樓，許清眉頭一皺，抬手揮開窗，“午觴，快到冰原了，休整一天，讓我們的人把東西送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