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室正在舉行電影首映發布會，燈光聚焦臺上，臺下粉絲觀眾呼聲一片熱情高漲，

有一大片迷妹舉著其中男主演的手符揮動，屏幕上清晰顯出電影《無常》的海報。

林昔和倪程坐在觀眾席第一排，倪程朝舞臺中央調整著相機，林昔表情淡淡，交叉著雙手有些不耐煩：“倪大橙同學，你把我叫出來，就是為了陪你追星？？”她感覺鼻端還殘留著火鍋店的味道，這一刻已經到了這里。

倪程臉上充滿了追星女孩的興奮，“師父，快看，許諶上臺了！”

林昔繼續無語盯回屏幕，主持人將話筒依次遞給主演，逐個自我介紹。

現場導演抹了抹汗，對身邊工作人員說“許諶那些粉絲可不得了，注意一下秩序維護。”

“唉，這年頭小鮮肉要承包娛樂圈了，我當年怎么不努力一把也去拍拍戲。”導演剛好經過林昔坐的位置，她抬眼瞅了導演敞亮亮的地中海，微微牙顫。

這時參演人員陸續上場，三個男演員高高站成一線，女主角性感紅裙裝格外亮眼，男生配置是一個實力派大叔型影帝和兩個小鮮肉。倪程清晰地對準舞臺中間淺藍牛仔上衣的許諶，嘴角笑意很甜，林昔歪頭看向相機里畫面，在許諶旁邊站著一個挺拔清瘦的男演員，微微低垂著眉眼，不時抿嘴而笑，白T恤外面罩著黑色外套，在一群星光中顯得清淺而低調。

這個，不是前幾年很火的一部古裝劇里的某個男演員？

林昔雖然沒有看過這劇，但這部劇熱度很高，普遍都有所聞，隔了很多年，劇里的演員有的紅透半邊天，有的則無聲無息，他是后者。

“啊啊啊，師父你看，許諶和趙逢嶼，祁焱和言城公子同框了啊啊啊。”

林昔無趣搭腔:“不認識，噢，認識左邊那個。”許諶是近幾年炙手可熱的流量小生，而他右邊的那位，她只知道他演過很火的那部古裝劇。

“記得《子衣》嗎？沒想到他們又合作了，嗚嗚好想哭。有生之年啊。”倪程的小眼睛真的感動巴巴。

“有什么好哭的。”

倪程說：“你不知道，趙逢嶼好久沒出現了，我還以為他退出娛樂圈了。”

林昔見那個人接過話筒，揚起頭對鏡頭微微笑道：“大家好，我是趙逢嶼，在《無常》中，飾演路維。”他聲音低沉帶著一些輕柔，簡潔直接地介紹完后點了點頭，遞回話筒。

他一言一笑，臉上的小表情不多，看起來很沉靜，總是習慣性地時不時抿嘴，瀏海擋著額頭，像電影開頭乖乖的高中生，氣質卻是成熟安靜，五官棱角分明透出淡淡的清冽疏離。

這是一張電影臉，亮點鮮明。

也不知是不是還在人物狀態中未脫離，他那身氣質和海報里那個暗黑少年極其吻合，疏離，安靜，淡淡的憂郁。

而他身邊的許諶則是拿著話筒語氣溫柔地和臺下觀眾媒體互動，偶爾靦腆微笑。

后來發布會散場，倪程原本想找男神簽名，演播廳舞臺出口的一批粉絲涌成一片，圍得見不到人影。

兩人坐車返程，倪程在車里翻閱拍的照片，笑嘻嘻地一邊看一邊跟林昔討論著，林昔敷衍式應了應，回憶里閃過電影海報里那個灰暗沉重的側臉，冷淡，憂郁，五官深刻分明，若不演反角，倒也有正派人物的端正凜然。出于職業敏感，她有了些許興趣，剛好車上無聊，就點開了劇版《子衣》播放，片子年份是五年前。

一段古風片頭曲配合劇情緩緩展開，劇情主題有種“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的風格。

一個鏡頭是一身朗月清風的君子微微頷首，向君王行禮，抬眸時滿眼都是燦星如玉，這是驚艷熒幕的言城公子。然后是美人一舞傾斜跌落君王懷中，年輕的帝王摟著美人細腰，低頭笑意寵溺，又充滿少年氣和熱切。

這是恣意灑脫不諳朝政的祁焱王。或執杯凝視思索，或與臣子間嬉笑言談，或國家沒落戰火紛飛中被心腹之臣刺劍，染了一身血，支撐不住身體在塵煙裊裊中兩膝跪地，滿面風霜，一雙眼凝重血紅，凝望遠方逐漸渺茫。

“孤也曾想如此擁你入懷……”縱然四面楚歌矣。

“策策，你怎么想到看子衣的？哎呀，我又想重溫一遍了，今晚陪你追劇吧”倪程湊過來打斷了林昔。

林昔把頁面退出來，淡淡回答：“好奇而已。你回家早點洗洗睡，明天要開會，記得早點來。”

倪程服服帖帖像個兔子般哦了聲：“我知道了，師父你也別追太晚了。”然后又補充道：“他們很帥吧，劇里帥，真人更帥，哈哈。”

林昔隨口說:“按劇里面的感覺看，一個溫潤如玉俊美型，另一個也差不多，真人氣質有點冷冽。”

倪程咕噥道：“趙逢嶼這次演的角色是暗黑系，所以讓人感覺有點冷峻，他以前演的不是這種風格。”

林昔豎起手指：“不，是他本人給我的感覺”

倪程貌似理解地點點頭。

《無常》首映會結束當晚，微博上立刻有了相關熱搜，粉絲議論話題轉到了當年收視火爆的《子衣》上，許諶趙逢嶼多年后再度合作等話題排在熱門前三。

《子衣》讓所有主演都大火了一把，兩個曾經人氣最旺的男演員同臺，并且合作電影，有的粉絲表示感動，也有的感嘆當年的趙逢嶼在最紅的時期突然消失，此時回歸人氣已不再，而許諶已經躋身一線當紅小生，趙逢嶼當年人氣比許諶高，現在卻只能出演配角。

一些營銷號蹭熱度冷嘲熱諷，趙逢嶼的粉絲看不過去發微博懟營銷號【你怕是智障！胡說八道，我的祁焱不允許野狗評價，君是君，臣是臣，不管怎么變化，層次都是不同的】

這位粉絲顯然是角色粉，算不上趙逢嶼個人粉，表達有歧義，所以許諶家的粉絲立刻回懟，【明明是某些十八線小透明蹭熱度，還以為存在感很高，視力不好別出來瞎叫，你家主子倒貼許諶誰都看出來了。】粉絲言論一出導致熱搜的大片微博都是說趙逢嶼粉絲蹭熱度，趙逢嶼倒貼許諶，甚至接連出現了許諶和趙逢嶼片場爭執，私下關系不合，資源競爭等傳言。

喬禾看完微博，直接將手機扔到桌上。剛好這時話題主人推門進來辦公室，趙逢嶼一身簡單的白色休閑裝，悠悠然走到她桌邊，靠在邊緣。“不走？”

喬禾一臉悶氣，“你看看微博。”

趙逢嶼了然似的笑道：“你自己看了生氣還叫我看。”

喬禾說：“所以，趙大boss你要不要推掉《乘風而行》？到時hope不住場面，我可幫不了你的啊。”她考慮到許諶的經紀公司也安排了許諶錄制乘風而行綜藝。

“都談好了，現在違約還來得及？”趙逢嶼認真地開著玩笑。

喬禾覺得他在故作輕松。她作為經紀人卻頭疼：“是我當時沒想到。不過也沒關系，有輿論總比默默無聞好。只要不影響你們兩個的關系。”

“有什么關系。”

“你們不是?Good friend?嗎？”喬禾覺得這家伙的心思得靠猜。

趙逢嶼晃了下腦袋，反問“這會影響我們的關系嗎？”

喬禾無力跟他聊天：“你就是天真。是我帶過最天真的一個，還是個男的。”

趙逢嶼:“……那你把我當女藝人帶。”

喬禾：“…………”

早上導演組開會，會議內容是新一季綜藝乘風而行的開機準備，安排很常見，除了當下流量明星之外還有一些是新晉演員或者藝人。

“趙逢嶼。”林昔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無常》首映會。

可能是有人想到微博上熱搜話題，對眾人說：“許諶和趙逢嶼現在在風口浪端，如果一起上節目，兩方粉絲容易掐架。”

也有人說：“當年他們兩人的熱度是不分上下的，現在卻被營銷號帶頭諷刺趙逢嶼十八線小透明，甚至說倒貼許諶蹭熱度等等。這樣的關系，正好制造了節目爭議。”

倪程無辜臉：“……估計打不起來，趙逢嶼沒啥粉呀。”

林昔差點笑出聲，不知道該夸還是笑她：“你個假粉。”

趙逢嶼不要面子的嗎？！

倪程才明白她的意思，捂臉無聲哭泣中。

可無論會有什么輿論影響，都是出自各方考量決定，這些都是這個圈子里的常規套路。倪程還在實習期，她沒想到實習不到一個月就能在節目里見到男神，但下一秒領導給出的安排，讓她忽然心涼了一度。

倪程將眼神投向簡盛同志，他跟拍許諶。簡盛拍拍她的肩，一副賤笑:“好好干啊，橙妹。”

倪程直接呈現了一個面癱。

前期籌備工作很多，尤其是角色導演，必須充分了解各自負責的藝人，所以林昔接了計劃后第一件事是翻看了許多關于趙逢嶼的資料。

乘風而行是一個明星游戲體驗互動綜藝，一向主推熱度上升期新人，林昔看了眼電腦上趙逢嶼的寫真，又回憶了下電影發布會見到的本人，看起來清冷沉默，林昔開始發愁拍攝時怎么把這家伙的綜藝細胞引出來。

她看得剛投入，一個電話打來，林昔接起，電話里十分甜膩的女聲撒嬌一般地對她說：“我親愛的女人，我來啦！”

林昔被震得立刻把手機拿開，“最近吃什么了嗓門怎么響亮？”

“討厭了啦，林導，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人家~我們下個月就要見面了啦。”

“胡甜甜，正常點行嗎？”

女人恢復正常語態，說：“人家姓符啊，你可長點心行嗎？身為一個導演，連嘉賓的姓氏都叫不明白。”

“行，胡妹妹。”林昔一邊說，一邊翻著網頁入神，“2013！？”“什么2013？”符恬那端疑問。

林昔恢復平靜，后說：“一個N線男演員。我看到他微博五年沒更新了。你說，五年沒更博的明星居然真實存在？”

“讓我猜猜，你說的……是趙逢嶼？”

“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他？”

符恬那邊響起啃蘋果的咀嚼聲，“我有關注他，這幾天微博熱搜都快被他跟許諶承包了，你們節目組真是會挑嘉賓。”

“這位迷妹，趙逢嶼之前退圈了？”

林昔幾年前對這部劇和走紅的演員有印象，但是像趙逢嶼這種剛剛走紅就銷聲匿跡的例子就如曇花一現，很快就會埋沒在娛樂圈的浪潮里。

“好像是解約之后就沒見他出現了，我也不知道，可惜了，不過長得確實是很不錯~”符恬發出了捂心口的花癡嘆息。

林昔看著網頁上許許多多關于趙逢嶼的傳言，趙逢嶼和經紀公司鬧翻后默默退出娛樂圈，趙逢嶼走紅后過河拆橋自立工作室，最終慘淡收場等等一系列字眼。

喬禾早早陪著趙逢嶼到了試鏡現場，趙逢嶼換好服裝開始試演，面試導演坐成一排神色各異。喬禾盯著他一身黑色長袍，頭套有些亂，神色雖然看起來疲憊，勝在雙目深邃清晰。

她想不明白，這個家伙為什么推掉韓極推薦的資源，卻來試鏡一個武俠電視劇男二，明明……喬禾的視線落在他的腰間，趙逢嶼在做武打動作，腰身清瘦明顯，喬禾簡直想捂上眼睛，他真不怕疼？在拍電影無常受的傷還沒完全恢復，就開始面試武打戲，雖然她阻止了幾次，趙逢嶼只是和她說說笑，最后還是來試鏡。

隨著他試戲結束，場景忽然平靜，喬禾望向門口，一雙勻稱白皙的長腿引人注目，尹蔚踏著閃著銀光的高跟鞋走來。

趙逢嶼準備去后臺卸妝，目光和眼前的人撞上。尹蔚開始是微愣，慢慢地嘴角上揚，一雙眼瞇起似笑非笑，眼神里還帶著嘲諷，趙逢嶼微微抿嘴，給她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你和他每次挑戲都這么有默契，又撞上了。”她指的自然是許諶。

一句如同挖苦的諷刺，喬禾聽了神經在抖動，趙逢嶼臉色淡然平靜，“哦？這么巧。”

尹蔚笑起來眉眼彎彎，語氣卻冰霜膈應，“也許是你不死心呢？你覺得現在的你，可以拿什么和他比？”

趙逢嶼轉身，“這個問題微博上無數的人最近都在問我，你想聽答案的話，改天我找個時間統一回復一下？”他還是笑了笑隨之走開。

尹蔚目光閃爍了一秒，仿佛看到了子衣里的少年皇子，表面對一切事毫無憂慮獨享天真，也會灑脫反駁別人的看法。

可眼前是布衣麻衫濃黑色的戲服，再也不能和最初相提并論，尹蔚突然想笑，又覺眼睛酸澀。

“不要自以為是，你永遠都比不上他。”

趙逢嶼換好衣服，拿起手機看到的是這么一條信息。他挑眉又抿嘴，隨手打了一個字發過去，“好。”

尹蔚看到這個字時，把手機握緊又放下，她看向車窗外，眼神里一片固執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