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笙果然是生我的氣了。
我從前臺接回了我的行李箱,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碩大的白色塑料袋裝了整整一袋日用品。顯然,他這份體貼細心是無可厚非不能苛責的,但失落和失望還是在理智控制不住的情緒里,不分伯仲的降臨了。
我厭惡的剜了一眼那個白色塑料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毫無疑問,我對姜北笙的懷疑是一次嚴重的誤判。
但人的一輩子,誰還沒犯過幾件可笑又低級的錯事呢?
他一個心智齊全的成年人,卻選擇得理不饒人,這歸根到底還是因他缺乏一個男人該有的大度與雅量。所以,他生氣是他的錯,他不告而別是他的錯,他不跟我解釋同樣是他的錯。雖然他解釋了,我也未必會聽,但有的解釋注定不能糾結女人聽與不聽?
這就是女人的任性與自尊心。
我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提著購物袋,滿腦子都是我無處安放的任性與自尊心。眼看就要到電梯口時,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問,又趕緊拖拖提提的打道回府往前臺急行。
“女士您好,請問還有什么能幫您的嗎?”
一到前臺,漂亮的女服務生頷首微笑道。
我卻是一愣,渾身上下只要是活著能呼吸的每一根汗毛,都小小的顫栗了一把。
不能怪我認知狹隘,這個稱呼當真不像是用來稱呼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反而更像一顆水分流失到不再光鮮的大白菜,令一個心情本就沮喪到極致的女人實在不能愉快的接受。
我勉為其難的將眼皮抬到適中位置:“809,我需要多訂幾天,手續是現在就辦嗎?”口氣涼薄的問道。
服務生顯然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壞脾氣給嚇到了,訕訕一笑,卻還是溫柔以待:“請您稍等,我幫您查查。”
她的稍等果然只是稍稍等了一下,很快,她就一臉困惑的抬起頭來,眼神中藏著看一個患有疑難雜癥病者一樣的欲言又止。
我一驚:“有什么問題嗎?”
她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只是,這個房間您真的還要再多訂幾天嗎?”
我點點頭:“在原定基礎上再加五天就行了。”
“哦,好的。”服務生又忙不迭的低下頭去,我清閑的耳朵邊立刻傳來一陣手指敲擊電腦鍵盤的噼里啪啦聲。
“您好女士,我們這邊已經按照您的意思重新錄入了,現在跟您核對一下,如果從明天開始計算,您將定下809一個月。請問……”
“一個月?!”我一聲驚呼,失口打斷服務生:“你搞錯了吧,這個房間我之前才定了三天,三天加上五天總計也不過八天,你怎么算出了一個月?”
服務生面色微微一凝:“809的客人姜先生之前確實只定了三天,但今天下午他親自到前臺辦理了延住手續,加上您所要求的五天,剛好一個月。”
“呃,有這種事?”
“從我們登記的情況來看確實如此。而且,姜先生不但辦理了延住手續,還將房間費一次性結清了。”
“呃,是嗎?但我并不需要住這么久?”
“姜先生臨走的時候有過交代,說您大概會住一個星期左右。一個星期后,他正好要來BJ處理一些事物,預計會在我們酒店住十五天。為了方便,他提出留下這個房間,暫不辦退房手續。”
姜北笙還要來BJ?他來做什么?不是說這邊公司的事務已經全部處理妥當了嗎?十五天,也就是半個月,從時間上來看,他要處理的事務并不簡單。
為什么不直接跟我說,非要借一個服務生的口來告訴我?
這是在向我抗議嗎?
就因為我對他的信任不夠?
女人矯情的時候,無非就是沖男人撒撒嬌任任性;可男人矯情的時候,卻用盡心機的跟女人斗智斗勇。
以后誰要再敢跟我說:矯情是女人的專利,我一定跟他急。
帶著不省心的行李,我氣急敗壞的第二次離開前臺,又是快到電梯口時出了幺蛾子。
人果然不能倒霉,一倒霉,什么不期而遇的事都能亂七八糟的給遇上。
礙于來的時候是她主動跟我打招呼,我不得不遵從禮尚往來的美德,皮笑肉不笑的沖她隨口問了聲:“晚宴上的用酒沒問題吧?”
她臉上是精致卻不懂隱藏情緒的笑,那雙貼著假睫毛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的行李箱不放:“我記得中午你先生說過,你們是來BJ度蜜月的?怎么,你們在這住得不愉快打算換一家?”
我雖然十二萬分的討厭世俗譏笑我們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但從葉蓓的頭發長度與見識深淺來看,似乎世俗的譏笑也不盡全然是一種譏笑。
對待譏笑,我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本來是不愉快,但讓你這一問,突然就愉快了。所以我決定:不換了。”
稍微懂得情緒控制的人,在顯而易見的挑釁面前,就算要變臉也會一點一點慢慢的變,絕對不會像眼前這個漂亮的年輕女孩一樣,翻臉即無情。
“我家老莫不是瞎子,他分得清年輕和老,漂亮與平庸。別以為他對你說過幾句奉承話,就是對你余情未了。哼,他跟我說過,他第一段婚姻之所以會不到三個月就離了,全拜他前女友所賜。這么多年來,每每提到這件事,他怪的從來不是他的前妻,而是他的前女友。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這個前女友,對吧?”
怪的最高境界,是恨;恨到極致,是浸入骨髓。如果有人不但將這份恨推到了極致,且還十年如一日的圖謀報復,那他一定是瘋了。
瘋到為了祭奠這份恨,要讓自己要讓對方不得善終。
葉蓓一席話,讓我豁然開朗。
莫佳今天的所作所為果然是為了拆散我已有的家庭和婚姻。
我禁不住一聲冷笑,不打算承認也不打算否認:“這么說來,你是在沒有見過他前妻的前提下,毫無根據的給了我這個前女友的身份?”
葉蓓的簡單,正如我所料,完全猜不透這句本就模棱兩可的話到底藏了幾分真幾分假。
她垂放在旗袍中縫的五根手指,用力且憤怒曲扭在了一起,粗粗看去,像一個大麻花。
“哼,老莫前妻我雖然沒見過,但我聽他們通過電話,他對她的語氣,平淡得跟我們家保潔阿姨說話一樣。但你們今天見面時,他跟你說話的口氣可不平淡。”
“呃,是嗎?”我輕飄飄的瞟了她一眼:“莫佳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就娶了個說話不嚴謹的老婆?”
葉蓓身子一僵,我笑了:“葉蓓,以后如果要警告別的女人不要打你老公的主意,你最好先想明白,話要怎么說?千萬別把你老公對她的恨說成了念念不忘。”
說完,我按下電梯走了進去。
隔著一扇電梯門的距離,葉蓓傻傻的沒有動,三秒之后,那張漂亮又驚慌失措的臉被厚重的電梯門關在了外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