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思機聞聲坐起，他問馮不十：“小兄弟，你聽到什么聲音沒有？”
馮不十轉過頭，揉了揉靠墻貼得太緊而有些痛的耳朵：“聽得很清楚，有什么在隔壁想要引起我們的注意。”
“可是那個公聚仁不是說隔壁火銅房不住人嗎？
”
“畢竟有所謂的‘異常’發生，我們無法確保他說的話就是正確的。假設他說的話都是對的，而他并沒有說火銅房一直不住人，他說的是：‘火銅房是用來招待真正尊貴的客人的，因為老校長失蹤地關系，關閉了很久。’。假設他告訴我們的脆弱因果關系成立，那么現在火銅房里有可以被認定為人的活動軌跡，我們是不是也能假設，那個老校長，在夜晚出現在這校園里了呢？”
勞思機看到馮不十站起來朝門口走去，不由得問道：“你去哪里？”
“我去排查異常。雖然這所學校對于新生的到來有著奇怪的熱情，食堂直接用一間教室改造，夾生的米飯不配菜，學生不允許說話，作為一所學校而言雖然有些過分，但還在可以理解的范圍之內。我傾向于相信我們在這所學校第一天見到的是他們的日常，而現在在隔壁響起的聲音屬于異常的一部分。就算是反過來想，我也需要找到這個學校的日常部分，才能解決異常。”
馮不十的手把在了門把上：“綜上所述，不論我們相不相信那個保安所說的‘夜晚有尖叫怪聲屬于正常情況’這句話，我認為現在都是出去探查的最好時機。大叔，你一起嗎？”
勞思機眼神閃爍：“我……我有點困，還是留在這里吧。”
馮不十點點頭，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又被叫住了：“小伙子，你有沒有什么話想留下的？”
馮不十道：“我這次行為的風險很大，這所學校存在的不確定性還是太多，如果我推斷錯誤的話可能會遇到危險。以天亮為分界線，如果天亮之后我還沒能回來的話，那么證明我的推斷是錯誤的，那個時候我建議你加入到閆森的隊伍中去，他們采取的舉措或許是最佳方案……”
“不是這個……你有沒有什么話想最后對你親戚朋友說的？我可以幫你傳達或是帶一封信給他們。”
“遺言？”馮不十想了一秒之后說道：“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哎小伙子……”
勞思機最終還是沒有推開門追隨，他小心地把門關上。
不是不想，只是當他的小天使出生之后，就再也拿不出在自己身上冒險的勇氣了。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為馮不十祈禱。
馮不十出了門，輕輕地帶上。
“邦——”
馮不十站在火銅房門前想了許久，最終采取了敲門的策略。
出乎意料的是，門是虛掩著的，第一下就已經把門敲開了。他索性把門完全推開。
一股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出乎意料的是，當他打開燈之后看到的只是一片干干凈凈的景象。
墻面是白色粉刷，靠近一號房的墻壁上有一個掛鉤，上面掛著一件干凈的衣服，衣服的袖口位置沾上了一部分墻上的白色石灰。
房間內有一張鋪著席夢思的床貼墻放，席夢思上放置著竹席，遠離門的那頭放著一個枕頭。
除此之外，房間內空無一物，甚至看不到窗。
馮不十反手關上了門，沿著墻壁一寸一寸地摸索，結果只是在自己身上蹭上了一些白色的石灰。
“沒找到通氣的地方，那些住在這里的人是怎么確保自己不被憋死的呢？”
馮不十取下衣服，嘗試性轉動掛釘，很容易就取了下來。
“那么問題的關鍵在這張大床上嗎？”
他發現床底幾乎看不到縫隙，似乎是被有意地封住了。
嘗試性推動床，卻發現紋絲不動。
“被固定在地上嗎？”
當馮不十試圖抬起席夢思時，他發現手觸摸到的確實巖石的質感，甚至連竹席和枕頭也是。
馮不十嘗試了多番方向，都一無所獲。他把掛釘重新放回去時注意到了在原本衣服袖口位置的墻面上有幾個微小的凹陷。他把衣服的袖口和那個凹陷對比了一番，發現差不多能夠對得上。
“這件牛仔外套以我現在理解不了的方式敲打墻壁，發出了近似人用中指第二指節敲墻的聲音。”
馮不十觀察了許久，最后將牛仔外套披在了身上，一股冷氣慢慢地覆蓋了他的全身。
他清晰地感覺到，這股冷氣是從牛仔外套上傳遞過來的，先是由雙手和背部蔓延到整個上半身，然后再漸漸向下傳遞。
與此同時，他體表的皮膚表面驟然爆發了持續十幾秒的刺痛，然后是皮膚之下慢慢傳遞出來的綿延刺癢的感覺。
這兩種感覺他都不陌生。
在馮不十十歲那年，他一個人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跑到一處開發不怎么完善的海邊，只為了不交門票。那一天是他第一次看海，不知不覺從十二點開始在海邊度過了將近五個小時。暴曬了一天之后裸露的皮膚先是出現刺痛和紅腫，第二天就滿滿有壞死的皮膚脫落。當皮膚漸漸長好修復的時候，又是持續好幾個禮拜的瘙癢感覺。
這個全身皮膚持續了十幾秒的刺痛和刺癢，和他被曬傷之后的感覺很像。
清理完身上褪下的死皮，馮不十脫下了牛仔外套。
這次他仔細觀察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六十次呼吸之后，馮不十身上出現了大面積的紅腫，數十秒之后身上漸漸出現刺痛的感覺，疼痛的程度越來越高，直到重新穿上外套才緩解。
“所以，這間房里存在著某種力量使人曬傷……不，好像是燒傷。”
渾身上下驟然爆發的疼痛讓馮不十站立不穩，倒向了床上。
他下意識地試圖抱頭，卻驚奇地發現在穿上這件外套之后，床面變成了棉花般的質感……甚至比棉花更加柔軟。
他整個人都陷到了床里，還在不斷地往下沉降，不斷墜落。
踩到實地的觸感讓他睜開了眼。
現在是黃昏，他站在了系統出現時所在的位置，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大巴，沒有數量眾多的“鄰居”。
“這里是異常還是常態下的麻橋高級中學？”
入眼處，“麻橋高級中學”幾個大字掛在大門上，人群經過大門進出學校。
大門右側站著的是毛發濃密的王校長，馮不十走上前，發現他似乎比白天見到的更加年輕。
“王校長好！”馮不十大聲問好。
“這位同學你認錯啦，我不是校長，老校長在辦公室里呢！雖然我的名字王小菊和老校長是有點像啦，不過校長的名字是……是……哎呀，反正你見到校長的時候就知道了。”
王小菊似乎對于自己被認作校長感到竊喜，他笑著說：“這位同學是新來的吧？認不出也很正常，呆久了就會習慣的。”
他朝人群招招手：“公聚仁，你過來一下。”
“誒！”
穿著全套黑色保安服的公聚仁小跑著過來，臉上洋溢著希望與朝氣。
“主任，啥事兒？”
“這位同學新到我們學校，對于學校里的細節還有點不太清楚，你帶他到處逛逛。”
“好嘞！同學，你跟我走吧，我先帶你去……”
“公哥，我想先去校史館。”
馮不十望向自己最先去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