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大廈頂層的辦公室里，沒有開燈，只有座位上的那臺電腦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林萱素坐在座位上，凝望著電腦上的那則通告。

她沉默得像尊石雕。

這個時候應該哭嗎？

林萱素不知道，她輕輕地拿起了擺放在桌前許久的財務報告。

抬手緩緩地翻動著，一頁一頁的，似乎是第一次，她的手指在翻動財務報告的時候顫抖了。

生平第一次。

【國家中央文化監察部發布最新通告：電視節目制作權與錄播權向各大電視臺正式開放，同時取消私人企業參與電視節目制作。】

棋差一著，死無葬身之地。

林萱素放下了手中的財務報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似乎是這電腦的亮光太過于刺眼了。

她好像累了。

又好像是損傷到了心神。

探去拿水杯的手，也難以控制地微微顫抖著，水杯中的水傾灑而出，濺到了林萱素的虎口，她卻仿佛沒有感覺一般，像是一具陳腐的死尸。

緩緩地喝了一口水，她只能機械地吞咽著。

“咳...呵....咳咳！”

她嗆到了自己，剛剛吞咽下去的水從嘴巴和鼻腔逆流，那種酸痛感仿佛灼傷的皮膚被淋上醋汁。

喉嚨和鼻腔所產生的刺痛讓她的眼眶被淚水所充盈。

林萱素掐著自己的喉嚨，跪伏到了地上。

她感覺到窒息。

光潔的大理石板只能給她帶來冰冷的觸感。

她像是被黑暗的世界所包圍，被冰冷所絞殺。

沒想到那些態度親近的電視臺高層們，會在背地里下手這么狠，自己一點消息也沒有收到呢。

禁令一出，華光將不再擁有翻身的機會，大廈將傾！

林萱素突然笑了，她笑得很自得。

多少年沒落過淚了？

可能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緩緩地走到了窗前，看了看窗外的世界。

今個兒的月挺美的，不知道鳥兒飛翔在空中的時候，所見的月色是否更美。

她伸手關上了窗。

今夜這點兒風還不至于讓她著涼。

回到辦公桌，她關上了電腦，看著屏幕變暗，摸黑到了門前開了燈。

她打算給自己的辦公室拍了幾張照片，漂漂亮亮的幾張照片，她還特地找了抹布過來自己細細地擦拭了幾遍桌臺。

新得像是她剛剛把這里收購的時候一樣。

坐到了茶幾那兒，林萱素抽開抽屜細細挑選，她要為自己泡一泡大紅袍，也不知道多久沒有空出時間來泡茶自娛自樂了。

今晚就在這兒過了吧。

林萱素倚靠著椅背，恬靜地笑著，像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放松。

林萱素像是在這間陪伴她度過多年的辦公室，做一個同老友道別的儀式。

.................................

【娛樂圈大地震！華光鯨落！】

【霸主倒臺！戰國將起！】

【據本臺記者的消息，因國有中央文化監察部最新通告，華光傳媒集團電視節目制作資質失效，華光傳媒集團股價大幅度下跌，一周時間，目前已跌停下市，華光傳媒集團于5月14日上午11：24分宣布解體。華光傳媒集團股東集體撤資，董事長林萱素并無阻攔，華光傳媒有限公司原藝人部獨立拆解繼承華光傳媒有限公司名號，并正式改名華光娛樂。】

【巨頭解體，百獸爭食。華光傳媒集團原六大部門，綜藝制作部、簽約經紀部、營銷部、發行部、生產部、藝人部，如今只能夠保留價值最低的藝人部作為新公司主體，其余老五部被各大電視臺哄搶，而藝人部原簽約實力派演員劉波、楊茜等宣布合法解約，原有簽約藝人十不存一。根據記者對楊茜的采訪得知，目前華光娛樂有限公司屬于空殼公司，是否能夠保留公司資質仍需驗查。】

因為國家中央文化監察部的一紙禁書，曾經在電視節目被稱為巨鯨的華光一夜之間動蕩不安，短短一周時間，華光完全解體，解體的華光被群起蠶食，像是死去的巨鯨，沉到了海底，身體成為了海中生物的養料，鯨落一點也不美好。

鯨落，他們用這個詞形容華光的隕落。

華光成了現在外界討論最多的公司。

可是現在的華光娛樂有限公司，卻很安靜。

林萱素在給陳珂和蘇洛泡茶。

“蘇洛。”

林萱素已經很久沒有泡過茶，除了那晚自娛自樂，所以她的手法也是有些生疏了，不時縮一縮被燙到的手指。

今天泡的也是大紅袍，這是林萱素從辦公室走的時候順出來的，她把還有12包茶葉的大紅袍保留了下來，今天泡了一包，是因為今天還是蠻重要的，散伙宴嘛。

現在請不起吃飯，只能請喝茶了。

蘇洛靜靜地坐在一旁，陳珂坐在他的對面，三個人坐著三個方向，圍著一張小茶幾。

這里不是什么辦公室，這里是倉庫。

也不在帝都東二環了，也沒辦法開門看見大褲衩了。

現在估計把倉庫的門打開，都只能看到路對岸的田里有個大爺在放牛。

林萱素現在一窮二白，房子車子全部被收走去償還虧空了，不過幸好，林萱素的一番操作，讓她的損失不至于償還不起，但是她也是只留下了豪華的家具，如今凌亂地擺放在了這套倉庫里。

公司幫蘇洛和陳珂租的公寓也賣了，陳珂之前買的中式家具也都拉到了這兒來。

林萱素今天在這是想和蘇洛談一談散伙的事情。

原本以為還能有點藝人能用，沒想到大難臨頭各自飛，華光給不了他們資源了，而簽約的所屬華光傳媒也沒了，那些藝人自然撕掉了合約找了下家，現在的華光娛樂公司，和楊茜所說的一樣，是個空殼公司。

整個公司只剩下了三個人。

林萱素、陳珂和蘇洛。

其實只剩下一個人。

陳珂和蘇洛簽署的合同甲方都是華光傳媒，而不是華光娛樂。但是陳珂是林萱素外甥女，這次翹家也全靠林萱素，她和蘇洛商量之后，取消了《熱血高校》的劇組建立，將資金拿給林萱素用以償還債務，所以《熱血高校》一并擱淺。

雷陸得知華光的情況也深表遺憾，但是他也很歡迎蘇洛和他合作。

齊德宇老爺子在知道了華光的情況之后，也沮喪了很久，他的夢想也跟著華光的隕落而消散在了風中。

除了華光以外，還沒有別的公司愿意來購買這個劇本的版權。

齊德宇只能帶著劇本和版權踏上了回家的路。

夢醒的時候，會分外的痛。

“蘇洛。”

林萱素又輕輕地喚了一聲蘇洛的名字，她似乎已經褪去了那種女強人的強勢。

“諾，你愛吃的話梅我帶出來了。”林萱素從茶幾下面摸出了一包話梅，遞給了蘇洛。

“你走吧。”

林萱素盯著茶杯，似乎在出神，或許她在看茶杯里在沉浮的茶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