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芝加哥
- 馬甲精的日常
- 君且樂
- 3442字
- 2019-07-24 12:15:31
她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說是墜入也不盡然。倘若飛鳥失去羽翼,落進汪洋大海之中,藝術家便會固執地說,“那可不是墜入”。
他們更喜歡用“投入懷抱”來形容。
仿佛黑暗也好,大海也好,都是擬人的。
就連死亡也可以說是位“危險而迷人”的女士。等到鮮花枯萎,黑紗纏上白鴿的時候,我們便躺在她的腿上。
如同幼時的孩童們會枕在母親的膝上入睡一樣。
你看,多么美好的時光。
多么令人愉快的方式!
然后永不復醒。
離湘也是這樣想的。不知為何,她的內心突然涌出一些……“奇特的想法”:
她應該覺得,自己仿佛還是當初的小女孩一樣,被那些無處不在的黑暗嚇壞了。
她應該哭泣,應該祈求,應該不知所措,應該慌亂不堪。
她應該等待一個擁抱,一個安慰。
然而現實就是,她毫不所動,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假如鱷魚也會流下真切的眼淚,那么等到那一天來臨,她才會覺得慌張吧!
她向右邊看去,黑色的紗布垂下,一位女性端坐在旁邊,正轉過頭來,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神秘的女性站起身子向她走來。
黑紗被風卷起。
女性的身影朦朦朧朧的,只能看清動作,她似乎正張開雙手想要擁抱離湘。
對方的雙臂伸展開來,離湘靠近她,恍惚間,竟聞到她身上有股罌粟花的香氣,還夾雜著少許的檀木味道。
可是,尷尬的地方來了。
那位女性正要擁抱她,那雙潔白的手臂已經環過她的肩膀,正向她湊近時…
“叮鈴鈴!”
離湘的腦海中,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
她一個踉蹌,反射性地向后退了幾步。
哦!與此同時,還不小心把對方的手給打落了。
場面一度陷入了沉默之中,離湘望著那位女性,不知為何自己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些許——
“怒氣”?
于是風消失了,黑紗再度垂下。
神秘的女性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想要用力地把這個人的樣子刻在腦海中,呃……說的好像兩個人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敵似的?
離湘正皺著眉思考剛剛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見那位女性往后退了幾步,像一縷黑煙似的,融入進黑暗中了。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一座欄桿立馬在她面前立了起來,黑色的墻壁在幾秒間就堆砌成功,眼前的場景十分適合唱一首鐵窗淚。
她從黑暗中轉換到監牢里了。
而離湘透過欄桿,看到了六個女人正站在另一處欄桿后面。
“噠!噠噠!”
水滴聲應景地響起,頭上傳來腳步聲,昏暗的燈光下,似乎有人打著響指伴奏,女人們正呢喃著什么,這幾種聲音正和諧地融成一段奇怪的節奏。
她們…那些女人們,想要表達什么?
“啪!”
“六!”
“擠!”
“??!??!”
“希瑟羅!”
“李普希茲!”
旁邊,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六位謀殺親夫的快樂兇手,來自庫克郡立監獄,為您帶來一場精彩的…”
黑人的面孔一閃而過,他像一位服務員,又像是一位稱職的旁白般,介紹道:
“女子監獄探戈!”
一幕好戲正在她眼前上演中。
憤怒的魚群隱藏在了水面之下,即將噴涌而出。
…
…
“要跟我一起去看音樂劇嗎?”
陸霖用著現在這具“蘇爽”設定的殼子,坐在上好的別墅里,手里還拿著高腳杯晃悠著,仔細一看,那酒杯里………
放的是鮮榨果汁。
4A景區級別的外景,外加一看就是滿滿的金錢味道的內景布置,說到這里,就不得不信再次感謝贊助商——現代世界意識小姐了。
她提供的一切售后和后勤服務,足以讓短期工小光團同學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堪稱“金主界的top1”。
可惜,就一點不好。
陸霖它…本體性別不明,且執著于與非人類擦出火花。
要不然再來一場艷遇就完美了!
他小口喝完果汁,向現代世界發出了邀請。
“下午的芝加哥,我買的是二樓雙號包廂?!?
陸霖木著一張臉,放下昨天在男女主面前維持著的人設,退出表演狀態,內心深處的湖泊平靜地連一個泡泡都冒不出來。
連說話的聲音,也從清亮的少年音,變成了分辨不出性別的低音。
他的眼神仿佛失去了高光,整個殼子呈現出一種近乎“漠然”的神態,宛如一個莫得感情的人。
“趁著我現在進入待機狀態,正好去看看音樂劇,考察一下這個世界的音樂劇發展水準?!?
陸霖歪著頭陳述道,“順便再聊聊暑假完了,開學時轉到男女主學校的事?!?
“以及……預備新開的另一個馬甲。”
前面幾句是輕輕吐出來的,而最后一句卻是重若千鈞。
小女孩憑空出現在沙發上,今天她換了身小清新風格的碎花裙子,抱著一只白天鵝的玩偶,同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它。
兩個面癱的人,此刻對視著,仿佛在上演一出無聲的啞劇。
現代世界疑惑道:“這就是你說過的,上馬甲現場表演完畢后的……待機休息時的特殊狀態?”
“當你全神貫注地,長時間持續做完一件事后,”陸霖平淡地揉了揉她的頭,“你會感到從身到心的疲憊?!?
“以及無聊?!?
“這種情況下,大部分的生物都會進入休息狀態?!?
如果非要說的話,它更傾向于“咸魚時間”這種說話。
“最后,你還沒回答我起先的問題呢,要不要去看芝加哥,不去的話,我就上網聯系轉票的去了?!?
哇哦!
現代世界盯著對方,這真的不是轉移話題嗎?
“你知道的吧,我肯定看過這部音樂劇了。”
身為世界意識的好處就是,只要一個念頭,可以隨時知曉這個世界上已經發生過的任何事。
“那你到底去不去?”陸霖看著她。
他的眼神非常奇怪,看她的時候,卻仿佛在看著一些另外的東西,虛無而又空洞。
小姑娘抿著嘴,最后還是點了點,說“好吧!”。
…
…
陸霖和現代世界待在包廂里,看著舞臺上發生的一切。
現場的氣氛十分足,他甚至聽見底下的觀眾,在某個片段出現的時候,發出會心的微笑。
“假如這是一場鬧劇的話,酒神會一邊大笑,一邊跟觀眾分享祂的美酒的?!标懥刈龀鲞@樣的評價,面上依舊毫無波瀾,似乎只是在陳述某個事實。
“而藝術之神就委婉多了,祂們大多會派小天使,潛入這些人的夢境中,給予他們新的靈感,或者讓他們在各自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陸霖不由回憶起自己曾經看過的畫面,作為一個到處轉悠的馬甲精,它經歷過許多的世界。
在混合型神話世界—紅,它還曾扮演過一位早已經毀滅的神明的轉世。當然,那位神明其實早已經碎的連渣渣都沒有了。
那時候,它跟諸神的化身們混跡在人間,一起上演了一出“我的仇敵不可能這么可愛”,“冷酷神明轉生呆萌少女”,“在朋友和宿敵面前假裝失憶真的ok!”以及…
“重生之大家怎么都換了個性格?”等等戲碼。
最后全身而退的時候,它一個光團自己披著個被子,在混合型神話世界意識的居所里,找了個角落蹲了好長一段時間。
宛如一只失去了靈魂的光團。
以此,來度過表演后的“咸魚時間”。
不過說起來,好像大部分神明的傳說里,都少不了“夢境”之類的元素來著,據說托夢還是每個神明必學的手段之一?
現代世界聽到這里,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之后,她才抬起頭來。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不確定地說道:“你還記得我給你的穿越者資料吧?!?
“記得,我都看完了?!?
“那你……”小姑娘眉頭緊鎖,“還記得其中一位穿越者,是從希臘神話世界逃出來的,對吧!”
陸霖摸了摸下巴,“我記得,那位穿越者的背景資料里,提到過,她的祖上是人與神的結合產物,有部分神明血統,不過傳到她的時候。已經稀薄得不行了?!?
“她是一位女性,最后成為了一位夢使。選擇成為徘徊在夢境的旅者后,她的神明血統倒是給予了她很大的幫助?!?
現代世界嘆息著補充道:
“因為,那位跟她祖上有過一夜情的神明,正是夢神中的一員?!?
她有些糾結地說道:“而且,還是司掌“人類姿態的夢”的摩耳甫斯(Morpheus)?!?
“我懷疑,正是因為具備這份血統,才導致她成為夢使之后,能夠主導其他人類的夢境?!?
夢境?
陸霖也陷入了沉思中,“你是在懷疑,我們昨天發現的,在幕后傳播男主緋聞的那位穿越者,就是她?”
他們當時判定,能讓一群人堅信自己看見了任笙和路人女同學親密的畫面,估計是催眠或者幻術類的。
現在想來,應該是制造出的虛擬夢境。
陸霖太清楚這種手段了,當初多少神明為了讓凡人在托夢中相信自己,都會出手混淆對方的感官,讓他們堅信自己看見的就是現實。
就連陸霖它自己都能熟練地使用這個手段。
畢竟它是個曾經偽裝過神明轉世的光團。還曾披著這個馬甲,跟睡神和夢神兩父子玩過一出“盜夢空間”。
哦!那真的是一段愉快的過往。
每天一閉眼就能看見那兩父子坐在罌粟花叢中,一邊編制夢境,一邊跟他嘮嗑。還妄圖欺騙偽裝成“轉世失憶中的神明”的它,說它轉世之前有個什么什么多好妻子之類的。
呵!結果那個“妻子”,是睡神家的女兒,也是夢神的妹子,光明正大的騙婚真的大丈夫?
后來這兩父子還順手教了一些關于夢境的知識和手段,開玩笑地摟著它的肩膀說“這是前期投資”。
所以……
陸霖沉默良久,才開口表示:“真是太巧了。”
現代世界:“???”
陸霖依舊面無表情地陳述道:“說來慚愧,我曾經……”
“也是個跟夢神搶過酒,跟睡神打過賭的光團。”
雖然,上面這句話里的兩位,跟希臘神話里的那兩位神明,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但是,陸霖向她保證道:“我們這波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