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趙洋要進城

趙洋一算日子，離拿到通知書的日子還早，不如現在就去市內，去老師說的那家酒店打份工去。天天在家等也不是個辦法，再說了，這些地，苗都定好了，頭次草也都鋤過了，藥也打過一次了，剩下的爹娘來打理就好了。在市里同學多，什么時候通知書到了，自己再回來也不晚。省得爹娘天天在自己耳朵邊沒完沒了的叨叨。

當晚回到家，娘還沒睡，坐在院里的席上涼快呢！

娘還算是個開明的人，聽趙洋說完，二話沒說，中，那我就明天早起，給你做點飯，你吃了再走。你爺爺奶奶那里我明天再給他說，天熱，他們好不容易睡著了，就不要再喊醒他們了，我給你老師收拾上幾十個雞蛋給她帶上，人家給你操心了，多少是點心意。

趙洋沒有反對，確實，家里也沒有什么好東西能拿出手，不像到了秋后，有小米綠豆什么的能帶上，這時候不到，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雞蛋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娘就在廚房里拉起了風箱，趙洋聽到了，也睡不著了，起來收拾了兩件白色襯衣，兩條黑色褲子，帶了兩雙運動鞋。還有兩雙平時不舍得穿的白襪子也帶上。前幾天剛理的小平頭，還行，整體上看得過去。趙洋身高一米八，體重140，這體重身高比，還算是較為理想型的。

娘坐在自行車后架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趙洋聊天，無非就是干活多出點力沒啥，出門有要眼色，不要讓人看不起，千萬不要和人打架。

說到打架這事，趙洋樂了。

娘，你還記得不，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村長家的二小子，叫二蛋的那家伙。放學的路上他欺負我，第一天，我聽了你的話，不理他。可是到了第二天，他還是欺負我，讓我按到地上，把他打的鼻青臉腫。

熊孩子，你還說呢，差點沒有嚇死俺，你要是把人打斷個胳膊腿的，你說，咱怎么賠人家。還好，村長家也沒來找咱家麻煩。

娘，我就不明白了，他欺負我，我為什么還要受他的氣，還不能還手。上了這么多年學，我是明白了，主要是咱家窮，說話沒份量。從我把二蛋打了后，那家伙老實了，再也不敢欺負我了，前幾天，我看到了他，他還給我遞煙，對我客氣的不得了，我看他，要是我不打他那一次，他這輩子都敢欺負我。我不欺負人，但是，并不說明我讓人欺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過的去就過得去，人家是村長，手里有生殺大權，要是給咱穿小鞋，咱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娘，所以，不管怎么樣，我都要走出去，俺爹是犟，我當晚輩的不能說什么，你和他好好說說，人生不過幾十年，我想好好折騰一下子，成不成我不后悔，讓他不要管我的事。

你能耐了不是？上學你不要家里花錢啊？家里不供你，你能養活你自己？

娘，我聽俺老師說了，現在的大學生十個有九個都是靠自己打工養活自己，給城里娃娃補課也能掙錢，還有幫人家飯店里干活也能掙錢。這不是前些年了，掙錢的門道多了，再不行，我到工地上掙錢去。

你才多大的孩子啊，心怎么就那么大呢？要供還是得供你，你爹臉皮薄，別人一說什么對你不好的話，他心里就不得勁，他這一輩子也沒有干過什么大事，就是在地里干活，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他生氣做什么，一切都有娘為你做主呢！考上了，你就好好的上學好了，別人說什么那是別人的事！

娘，我盡量不花家里的錢了，俺妹妹小雪還要上學，俺奶奶還要吃藥打針的，家里就那幾畝地，您省吃儉用的，多少年都沒有置辦過新衣裳了。

趙洋娘在車后座聽兒子說這一番話，眼圈發紅，騰出手來，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回家好好勸說下那個老東西，讓兒子闖蕩去吧！

路兩旁，還是那些熟悉的莊稼地，種的玉米才到膝蓋高，黃豆也才到小腿那么高，早上涼爽的風吹來，還是那泥土的味道。

到了鎮上，第一次班車還沒有來，所謂的車站，也不過是郵電所門口罷了，哪有什么所謂的站臺。不像現在的社會，怎么說還有個站臺，有個遮風擋雨的地，那個時候，到處都窮，整個鎮上都沒有個樓房。現在是好了，街面規劃了，到處整潔了，有點樣子了。

過了一支煙的功夫，那輛老式的公交車來了，十幾個等車的人還沒等車停穩，就擠了上去。趙洋提著籃子，不緊不慢的到了最后才上，因為他知道，先到的人要坐到后面，后面恰恰是最顛的地方，就車上的這些座位，坐下這些人根本不是問題，那個時候什么都不規范，司機一路上還不停的裝人，有時，實在裝不下了，司機才不停下了。

先上去的幾個人好像是一起的，坐下來就說話聊天，沒完沒了，趙洋坐在車中間，也不搭話，抱著籃子閉目養神。娘是個細心人，知道雞蛋怕顛，一層層的放了麥草和舊棉絮，這樣，雞蛋就沒事了。

那個時候的路還沒有鋪上瀝青，一條路，大車也走，馬車也走，當地還有幾家采石料的廠，也是走這條路，重壓之下，路面就變得坑坑洼洼不好走了。政府也只是讓人不斷補修一下，但沒有看出效果來。

路兩邊全是高高的梧桐樹，寬大的樹葉疊加在一起，倒也涼爽。到了沒幾年，不知道為什么，全種上了楊樹，這是后話不提。

司機放開了音樂，隨著音樂也在唱，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

大風從坡上刮過

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

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

大風從坡上刮過

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

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不管過去了多少歲月

祖祖輩輩留下我

留下我一望無際唱著歌

還有身邊這條黃河

我家住在黃土高坡

日頭從坡上走過

照著我的窯洞

曬著我的胳臂

還有我的牛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