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一節 系年

這里所說的系年,是指夏后的世系和夏代的積年。王世的更迭既反映了夏代的歷史演進,又不斷累積為夏代的積年。考察夏代的系年,實際上就是把握夏代的時間主軸,這是探索夏文化的必要前提。

一 夏后世系

《史記·三代世表》載太史公曰:


五帝、三代之記,尚矣。自殷以前諸侯不可得而譜,周以來乃頗可著。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紀元年,正時日月,蓋其詳哉。至于序《尚書》則略,無年月;或頗有,然多闕,不可錄。故疑則傳疑,蓋其慎也。


按司馬遷所言,早在孔子時代對于不同歷史時期王世和年代的認識就已經有相當程度的差異:殷商以前,諸侯世系就已經無法詳知;西周以降,諸侯世系則相對清楚,“頗可著”;至于春秋歷史,則可以“紀元年,正時日月”,時間序列相當完整。但實際上,在當時還有若干種歷譜和牒記流傳,只不過孔子和司馬遷認為其中的年表多不可信據,沒有采信,取“疑則傳疑”的謹慎態度。如《漢書·藝文志·數術略》載有譜牒類著作三種:《太歲諜日晷》二十九卷、《帝王諸侯世譜》二十卷、《古來帝王年譜》五卷。其中,《太歲諜日晷》是合《太歲諜》和《日晷》為一書,“世譜”即世表,有世無年,“年譜”即年表。此外,《六藝略》有“《世本》十五篇,古史官記黃帝以來訖春秋時諸侯大夫”“《太古以來年紀》二篇”“《漢著記》百九十卷”以及“《漢大年紀》”等年表。有學者認為,《六藝略》的年表可能側重的是事,而歷譜類的年表可能側重的是年。參看李零《蘭臺萬卷——讀〈漢書·藝文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1年,第48、180頁。


在現存文獻中,不同程度地保留有夏后世系的文獻主要有以下幾種:

1.《世本》關于《世本》之作,《史記集解序·索隱》引劉向《別錄》云:“古史官明于古事者之所記,錄黃帝以來帝王諸侯及卿大夫系謚名號。”但今人陳夢家考證“《世本》之篇,蓋戰國末趙人所作,其書成于趙政稱帝前十余年”。參看陳夢家《〈世本〉考略》,《西周年代考 六國紀年》,中華書局,2005年,第191—197頁。另外,崔晶晶《〈世本〉研究》一文(浙江大學人文學院博士學位論文,2011年)對該書的相關問題有系統梳理,也可供參考。

《世本》中有關夏后世系的內容很不完整,其中《帝系》部分記載了夏族的來源:


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高陽,是為帝顓頊。

顓頊生窮蟬,五世而生瞽叟,瞽叟生重華,是為帝舜。

帝顓頊五世而生鯀,鯀生高密,是為禹。此節所引《世本》除注明者外均據《世本八種》雷學淇校輯本,中華書局,2008年。


自黃帝至禹僅七世,自然是不可信據的。


《世本·帝系》還記載了鯀、禹兩代的婚姻關系:


鯀娶有辛氏女,謂之女志,是生高密。

禹娶塗山氏子,謂之女媧,是生啟。


《世本·王侯》則記載了數代夏后,分別是:


啟,禹子;帝佇;帝芬;帝降;帝皋生發及履癸,履癸一名桀。


從啟到桀僅見六代夏后的稱謂,其中的缺環很多,這主要是因為《世本》本身散佚嚴重,難見全帙的緣故。據研究,大約在戰國末年有人以當時各國的《世》為依據,合編為一書,共十五篇,即后世所傳的《世本》,該書經劉向校訂,是為古本。漢、魏間宋衷為之注,凡四卷;又有宋均注《帝譜世本》,凡七卷,是為注本。古本與注本分別行于世,宋代以后古本先亡,注本也逐漸亡佚。參看王樹民《史部要籍解題》,中華書局,1981年,第21頁。

2.古本《竹書紀年》此處所引古本《竹書紀年》除注明者外皆據范祥雍編《古本竹書紀年輯校訂補》,上海人民出版社,1962年。

在古本《紀年》“五帝紀”中,有關于鯀的記載:


黃帝死七年,其臣左徹乃立顓頊。

顓頊產伯鯀,是維若陽,居天穆之陽。


這與《世本》所謂“帝顓頊五世而生鯀”的說法明顯不同。


古本《紀年》“夏紀”是記載夏代年紀的專章,內容豐富,茲錄如下:


(1)禹


居陽城。

黃帝至禹,為世三十。

禹立四十五年。


(2)啟


啟曰“會”。

益干啟位,啟殺之。

九年,舞九韶。

二十五年,征西河。

即位三十九年,亡年七十八。


(3)大康


大康居斟尋。

乃失邦。


(4)仲康


(5)相


后相即位,居商邱。

元年,征淮夷、畎夷。

二年,征風夷及黃夷。

七年,于夷來賓。

相居斟灌。


(6)少康


少康即位,方夷來賓。


(7)杼(帝寧)


帝寧居原,自原遷于老邱。

柏杼子征于東海及三壽,得一狐九尾。


(8)芬


后芬即位,三年,九年來御。

后芬立四十四年。


(9)荒(芒)


后荒即位,元年,以玄珪賓于河,命九東狩于海,獲大鳥。

后芒陟位,五十八年。


(10)泄


后泄二十一年,命畎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

二十一年,[陟]。


(11)不降


不降即位,六年,伐九苑。

六十九年,其弟立,是為帝扃。


(12)扃


(13)厪

(14)胤甲(孔甲)


帝厪一名胤甲。胤甲即孔甲,是帝厪之子,而非帝厪之名。說詳范祥雍《古本竹書紀年輯校訂補》,第14頁。

胤甲即位,居西河。

天有妖孽,十日并出,其年胤甲陟。


(15)昊


后昊立三年。


(16)發


后發一名后敬,或曰“發惠”。

后發即位,元年,諸夷賓于王門,再保庸會于上池。

其自立為桀。


(17)桀


居斟尋。

畎夷入居豳、岐之間。

后桀伐岷山,岷山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桀受二女,無子,刻其名于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而棄其元妃于洛,曰末喜氏。末喜氏以與伊尹交,遂以間夏。

筑傾宮,飾瑤臺。

大夫關龍逢諫瑤臺,桀殺之。

夏桀末年,社坼裂,其年為湯所放。

湯遂滅夏,桀逃南巢氏。


“夏紀”還對夏代世系做了一個總結,即:


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


雖然古本《紀年》記事簡略,且已殘缺不全,但它對于了解夏代的系年具有決定性意義,即:夏后共歷十七君,夏代總積年長達四百七十一年。

3.《史記·夏本紀》

《夏本紀》實際上是第一部夏代斷代史,它主要包括兩方面內容,一是夏代的重要史事,二是夏后世系。前者的核心部分是司馬遷摘錄《尚書·虞夏書》中的《禹貢》《皋陶謨》和《甘誓》諸篇的相關材料,并以西漢的語言習慣表述組合而成,后者則是司馬遷依據《世本》等多種先秦時期的“譜牒舊聞”加以考證排定的。《漢書·司馬遷傳·贊》:“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后事,訖于天漢,其言秦漢詳矣。”《史記·太史公自序》:“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本于茲,于是略推,作三代世表第一。”《史記·三代世表》則云:“余讀諜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稽其歷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乖異。夫子之弗論次其年月,豈虛哉!于是以《五帝系諜》《尚書》集世紀黃帝以來訖共和為《世表》。”有學者認為“諜記”即《世本》,乃五帝三代歷譜之總稱(金德建:《司馬遷所見書考》,上海人民出版社,1963年,第19頁),但也有人認為《三代世表》所提到的《諜記》《歷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和《五帝系諜》均是不同于《世本》的譜牒類著作(張大可:《史記研究》,商務印書館,2011年,第246頁)。李學勤先生則指出,1977年安徽阜陽雙古堆一號墓出土的竹簡,內有《年表》一種,上起西周,下迄于漢,記周秦以來各國君王的在位年數,李先生以為該年表即此類諜記(參看《古本〈竹書紀年〉與夏代史》,《走出疑古時代》,遼寧大學出版社,1994年,第46—54頁)。

《夏本紀》開首即述夏人的淵源:


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鯀,鯀之父曰帝顓頊,顓頊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黃帝。禹者,黃帝之玄孫而帝顓頊之孫也。


《世本》說“帝顓頊五世而生鯀”,而《夏本紀》則說“鯀之父曰帝顓頊”,司馬遷當是另有所本。


《夏本紀》隨后引《禹貢》述大禹治水,引《皋陶謨》談如何建立德教、禹如何受舜禪即天子位,再引《甘誓》記錄啟與有扈氏戰于甘等史事。這三部分內容實際上是講述了夏王朝建立的三個核心環節——由治水而奠定了大禹法定繼承人的地位,舜禹禪讓所代表的權力交接以及啟伐有扈而確立的“父死子繼”這種家天下的政權繼承新模式。

啟的地位鞏固之后,夏王朝才算真正確立。《夏本紀》接著敘述夏后世系,其間穿插少量史事,均十分簡潔。這里照錄其文:


夏后帝啟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國,昆弟五人,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太康崩,弟中康立,是為帝中康。帝中康時,羲、和湎淫,廢時亂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少康崩,子帝予立。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廑立。帝廑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為帝孔甲。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亂。夏后氏德衰,諸侯畔之。天降龍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龍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劉累,學擾龍于豢龍氏,以事孔甲。孔甲賜之姓曰御龍氏,受豕韋之后。龍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懼而遷去。

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發立。帝發崩,子帝履癸立,是為桀。帝桀之時,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湯修德,諸侯皆歸湯,湯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鳴條,遂放而死。桀謂人曰:“吾悔不遂殺湯于夏臺,使至此。”湯乃踐天子位,代夏朝天下。


以區區數百字敘述自啟到桀十六世夏后的史事,當然是史料不足的緣故。甚至可以說,《夏本紀》最主要的貢獻就在于保留了完整的夏后世系。或者說,在司馬遷讀到的文獻中,他認為夏后世系的記載最可信據。這里可以把古本《紀年》和《夏本紀》所列夏代世系做一比較:


對照古本《紀年》和《夏本紀》,可以看出兩者對夏代世系的記載基本相同,說明它們有共同的史料來源,其間的小異,如幾位夏后名字的差別,應是所見傳本不同的緣故。相比古本《紀年》,《夏本紀》的一大貢獻是它特別指明了孔甲為不降之子,由此后人才能洞察從不降到孔甲這四位夏后實際上只是兩代人,再加上仲康為太康弟,所以有夏一代,“從禹至桀,十七君,十四世”。《史記·夏本紀·集解》引徐廣曰。

古本《紀年》和《夏本紀》最顯著的差別是,古本《紀年》保留了多位夏后的在位年數,并歸納出“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這一總結性判斷。而反觀《史記》,無論是在《夏本紀》還是《三代世表》中,司馬遷都沒有涉及具體紀年。司馬遷當然可以讀到古本《紀年》一類的史料,但依然如此處理,必然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關于這一點,司馬遷在《史記·三代世表》中有明確的交代:


余讀諜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稽其歷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乖異。夫子之弗論次其年月,豈虛哉!于是以《五帝系諜》《尚書》集世紀黃帝以來訖共和為《世表》。


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他再次強調三代年紀之不可考,稱:


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本于茲,于是略推,作《三代世表》第一。


因此,司馬遷在《夏本紀》中只列出夏代的世系而“弗論次其年月”,正是他效仿孔子,堅持“疑則傳疑”原則的具體表現。司馬遷著《史記》,本來就是以孔子作六經為榜樣。《史記·太史公自序》記其父司馬談告誡他:“‘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孔子對司馬遷的影響堪稱是全方位的,可參看李長之《司馬遷之人格與風格》第三章“司馬遷和孔子”,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年。

二 夏代積年

有關夏代積年,歷來說法不一,有學者歸納出七說十二家,具體是:(1)483年說一家(《路史》),(2)471年說一家(古本《竹書紀年》,《路史》引作472年),(3)459年(實458年)說一家(《文獻通考》),(4)441年說一家(《皇極經世》),(5)439年說一家(《資治通鑒前編》),(6)432年說五家(《世經》《帝王世紀》《大衍·日度議》《資治通鑒外紀》《通志》),(7)431年說二家(《易緯·稽覽圖》、今本《竹書紀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等:《夏縣東下馮》附錄“山西夏縣東下馮遺址與傳說中的‘夏墟’與夏年”,文物出版社,1988年,第247—252頁。

以上雖然諸說紛陳,但實際上差異并不甚大,懸殊最大者也不過52年(483年說和431年說)。在這些文獻中,古本《竹書紀年》《易緯·稽覽圖》《世經》和《帝王世紀》為唐以前文獻,它們有關夏代積年的記載實際上集中為兩說——471(472)年和431(432)年,因此值得格外注意。現將相關記載征引如下:

1.471(472)年

《史記·夏本紀·集解》引徐廣曰:“從禹至桀,十七君,十四世。”裴骃案:“《汲冢紀年》曰:‘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矣。’”《史記·夏本紀·索隱》與《集解》相同。《太平御覽》卷八二引《竹書紀年》也記:“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路史·后紀》卷一三下注引《汲冢紀年》則稱:“并窮寒四百七十二年。”

從上引文獻來看,471年和472年說實際上都來源于《竹書紀年》,除《路史》引作“四百七十二年”,其他各書均作“四百七十一年”,這一年之差或有可能是《路史》誤引所致。

2.431(432)年

《古經解匯函·易緯八種》所收《易緯·稽覽圖》曰:“禹四百三十一年。”這里的“禹”顯然是指整個夏代。《漢書·律歷志》引劉歆《世經》“伯禹”條也有類似的記載:


伯禹《帝系》曰:“顓頊五世而生鯀,鯀生禹,虞舜嬗以天下。”土生金,故為金德。天下號曰夏后氏。繼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歲。


《初學記》卷九引《帝王世紀》:


自禹至桀,并數有窮,凡十九王,合四百三十二年。


一般認為,471(472)年和431(432)年兩說的尾數之差,可能是輾轉傳抄致誤。至于兩說相差40年的原因,則歷來有兩種解說:一是認為471年包括后羿和寒浞代夏的所謂“無王”階段,而431年則否這種解釋主要有兩個依據,一是《路史·后紀》卷一三下注引《汲冢紀年》所謂“并窮寒四百七十二年”;二是今本《竹書紀年》所記:“(帝相)二十八年,寒浞使其子澆殺帝,后緡歸于有仍……夏世子少康生(原注:丙寅年),少康自有仍奔虞(原注:乙酉年)……世子少康使汝艾伐過殺澆(原注:甲辰年)……伯靡殺寒浞,少康自綸歸于夏邑(原注:乙巳年)。”據今本《竹書紀年》的原注,從少康生的丙寅年到少康歸于夏邑的乙巳年,正好是40年。;二是認為471年自禹代舜事起算,431年則自禹即位的元年起算。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夏商周斷代工程1996—2000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0年,第74頁。但這兩種解釋都難稱圓滿,前者與《帝王世紀》所說的“自禹至桀,并數有窮,凡十九王,合四百三十二年”相矛盾,而后一種解釋則純屬推測。但相比而言,前說證據充分一些。


有學者曾經指出,如果夏代積年按十四世十七王471年算,則平均每世近34年,不合情理,由此懷疑“夏代起始之年很可能沒有這么早”,并推測“夏代始于前18或前19世紀是很有可能的”。劉緒:《對探討早期夏文化的幾點看法》,《早期夏文化與先商文化研究論文集》,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7—15頁。每世夏后在位近34年,確實是偏長的,但也并非沒有可能,這是因為夏代十七王中有多位高年世的夏后。據古本《竹書紀年》,“禹立四十五年”,啟“即位三十九年亡,年七十八”,“后芬立四十四年”以及“后芒陟位,五十八年夏商周三代頗見高年世的君王,如據《尚書·無逸》記載,殷太宗“享國三十有三年”,殷中宗“享國七十有五年”,殷高宗“享國五十有九年”;而周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即中年即位稱王,仍在位超過五十年。由此可見,古本《紀年》所記禹、啟、后芬、后芒的在位年數是可以相信的。”。這四位夏后在位總年數長達186年,其他十三王在位285年(按總積年471年計算),平均每王在位年數不足22年,完全在合理范圍之內,因此,夏代積年400余年說不可輕易否定。

除了上述兩說外,夏代積年還有所謂的“夏年多殷”說,源出《晉書·束皙傳》:


初,太康二年,汲郡人不準盜發魏襄王墓,或言安釐王冢,得竹書數十車。其《紀年》十三篇,記夏以來至周幽王為犬戎所滅,以(晉)事接之,三家分,仍述魏事至安釐王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書,大略與《春秋》皆多相應。其中經傳大異,則云夏年多殷;益干啟位,啟殺之;太甲殺伊尹;文丁殺季歷;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壽百歲也;幽王既亡,有共伯和者攝行天子事,非二相共和也……


要判斷“夏年多殷”是否可靠,首先要了解商代的積年。商代的總積年,文獻中也是說法不一,歸納起來,主要有三種:


一是六百或六百余年說,主要有:


《左傳》宣公三年:“桀有昏德,鼎遷于商,載祀六百。”

《史記·殷本紀·集解》引譙周曰:“殷凡三十世,六百余年。”

《漢書·律歷志》引劉歆《世經》:“自伐桀至武王伐紂,六百二十九歲,故《傳》曰殷‘載祀六百’。……凡殷世繼嗣三十一王,六百二十九歲。”


二是五百余年說,主要有:


《鬻子·湯政天下至紂》:“湯之治天下也……,積歲五百七十六至紂。”

《孟子·盡心下》:“由湯至于文王,五百有余歲。”


三是四百余年說,如:


《史記·殷本紀·集解》引《汲冢紀年》:“湯滅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用歲四百九十六年。”


上述三說,都有戰國時期的文獻為依據,所以單從文獻本身而言,都不能輕易否定。在這三種說法中,前兩說的積年數比較接近,大體上可以歸入《左傳》所說的“載祀六百”。《竹書紀年》的496年說與前兩說差距甚遠,雖然《竹書紀年》明確說這496年只是“湯滅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的積年數,但即便加上帝辛(商紂)在位的30年,總積年也只有526年,距離“載祀六百”仍有相當的距離。帝辛在位年數是依據夏商周斷代工程的研究結果,參看《夏商周斷代工程1996—2000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第48頁。


因此,如果采信《竹書紀年》的“夏年多殷”說,就意味著夏代積年至少在526年以上,甚或超過600年。但此說最大的問題是,夏代十四世十七王的積年數居然比商代十七世三十王的在位年數更長,這在情理上是難以接受的。如果夏代積年以600年計,則每一王的平均在位年數超過35年,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常理。因此,“夏年多殷”說可靠性較小,夏代積年仍以400余年說更具合理性,而且471(472)年說有較早的文獻依據,顯然優于431(432)年說。

當然,目前學術界仍有部分學者對傳世和出土文獻中的夏商王世持懷疑態度,認為當前中國考古學界“重建夏商世系的總體取向存在著一個明顯的缺陷”,“它混淆了編年史和口傳世系間的差異”。實際上中國古代并非口傳世系,《國語·晉語九》韋昭注稱“太史掌氏姓”,《周禮·春官·大宗伯》則稱“小史掌邦國之志,奠系世”,由此可見貴族氏姓和世系是載諸史冊的。而錢穆先生更是指出:“各民族最先歷史無不從追記而來,故其中斷難脫離‘傳說’與帶有‘神話’之部分。若嚴格排斥傳說,則古史即無從說起。……欲排斥某項傳說,應提出與此項傳說相反之確據,否則此傳說不能斷其必偽或必無有。……而且中國古代歷史傳說,極富理性,切近事實,與并世其他民族追述古史之充滿神話氣味者大不相同。”參看《國史大綱》(修訂本),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8—9頁。他們強調:


甲骨文和后代文獻中某些早期君主的名字,可能的確是經若干世代口口相傳的真實人物,但這些王系并非王朝歷史完整的記述或確切的序列。被數百年乃至上千年后的歷史學家安排給夏商王朝的各種時間跨度,不應被當作等同于編年史的時間框架。利用這些文獻材料進行與考古學的整合研究之前,我們首先要搞清它們為何又是如何被創作出來的。許宏、劉莉:《關于二里頭遺址的省思》,《文物》2008年第1期。


正如上述學者所言,在利用出土和傳世文獻進行考古學的整合研究時,確實需要“搞清它們為何又是如何被創作出來的”。但如果僅僅強調編年史與口傳世系之間可能存在差異,而不具體闡明差異何在以及差異是如何產生的,就主動舍棄文獻中的相關記載,似乎也不是應取的態度。在這一方面,美國學者艾蘭教授曾經做過嘗試,她認為文獻中有關夏代的記載,“主要是從神話而來,不是從歷史而來的”,這些神話被記錄下來之后才逐步被“歷史化”了——具體來說就是,“商代確實有一個關于夏人的神話,而且是商代神話‘二元對應’的一種反應,這個神話后來被周人轉變為一種歷史”。艾蘭:《關于“夏”的神話》,洛陽市第二文物工作隊編《夏商文明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122—140頁。更系統完備的論述可參看艾蘭著,孫心菲、周言譯:《世襲與禪讓:古代中國的王朝更替傳說》,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艾蘭教授的上述理解無疑是受了陳夢家陳夢家先生曾有著名的“夏世即商世”說,他的理由包括:(1)“地理文化相同”;(2)“兄終弟及之制”;(3)“治水之世也”;(4)“先妣為神媒”;(5)“禹為商人之祖”;(6)“夏商帝王名,多相重復”。參看《商代的神話與巫術》,《燕京學報》1936年第20期。和楊寬先生早在20世紀30年代,楊寬先生就認為:“‘下土’‘有夏’本為周人成語,且初為自稱之辭,則夏史傳說之由周人展轉演變造成,蓋亦可見矣。‘禹’神話之初相,實為一受命于上帝之‘下后’,所降所有者為‘下土’‘下國’,亦稱‘九有’。‘平九有’亦即‘敷下土’,又展轉而成治水之傳說。而禹為堯舜臣等傳說,亦上帝命下后神話之推演耳。”顧頡剛先生雖然并不同意上述判斷,認為“吾人雖無確據以證夏代之必有,似亦未易斷言其必無也”,但也承認“楊先生此文最大之貢獻,在指出‘夏國’之傳說與‘下國’之傳說有關系,或禹啟等人物與夏之代名合流之由來,即緣‘下后’而傳訛者乎?”參看楊寬《說夏》一文,載《中國上古史導論》,第185—198頁。早年觀點的影響,但正如朱鳳瀚先生所說,諸如此類的解讀,“由于無法拿出確鑿的證據,因而自身也成了一種很難令人信服的假說”。朱鳳瀚:《論中國考古學與歷史學的關系》,《歷史研究》2003年第1期。


實際上,考古學者對于“重建夏商世系”是十分謹慎的,并不會將它簡單地等同于夏商王朝“編年史的時間框架”,更非盲目的“信古”或“復古”。有學者將近年學術界的“信古”和“復古”思潮現象概括為以下幾種典型情形:傳說人物地域固定化、傳說人物年代精確化、傳說人物世系譜牒化以及傳說人物社會活動政治化。參看周書燦《目前古史研究中的“信古”和“復古”傾向評析》,《社會科學評論》2009年第2期。就以與年代學密切相關的“夏商周斷代工程”而論,它對夏商年代的研究目標也僅僅是:商代后期武丁以下各王,提出比較準確的年代;商代前期,提出比較詳細的年代框架;至于夏代,則僅僅要求“提出基本的年代框架”。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夏商周斷代工程1996—2000年階段成果報告·簡本》,第2頁。這樣的目標定位,顯然是充分考慮了各方面因素的。

對于如何正確對待夏商古史,傅斯年先生有一段話甚為公允:


古史者,劫灰中之燼余也。據此燼余,若干輪廓有時可以推知,然其不可知者亦多矣。以不知為不有,以或然為必然,既違邏輯之戒律,又蔽事實之概觀,誠不可以為術也。今日固當據可知者盡力推至邏輯所容許之極度,然若以或然為必然,則自陷矣。即以殷商史料言之,加入洹上之跡深埋地下,文字器物不出土中,則十年前流行之說,如“殷文化甚低”“尚在游牧時代”“或不脫石器時代”“《殷本紀》世系為虛造”等見解,在今日容猶在暢行中,持論者雖無以自明,反對者亦無術在正面指示其非是。差幸今日可略知“周因于殷禮”者如何,則“殷因于夏禮”者,不特不能斷其必無,且更當以殷之可借考古學自“神話”中入于歷史為例,設定其必有矣。夏代之政治社會已演進至如何階段,非本文所能試論,然夏后氏一代之必然存在,其文化必頗高,而為殷人所承之諸系文化最要一脈,則可就殷商文化之高度而推知之。傅斯年:《性命古訓辨證》,《傅斯年全集》第二卷,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594頁。


毋庸置疑,我們需要對傳世和出土文獻中有關夏代歷史與系年的史料進行必要的審查,但更應意識到它們大多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是探索夏文化必不可少的工具,不可輕言放棄。朱鳳瀚先生在談到探索夏文化問題時特別強調,“中國原史與歷史考古學研究似乎不必為了追求‘純潔’與獨立的地位而刻意造成一種絕緣于豐富歷史文獻之外的學問”,這一意見應該引起全體夏文化研究者的高度重視朱鳳瀚:《論中國考古學與歷史學的關系》,《歷史研究》2003年第1期。,也得到多數西方漢學家的一致認同。《劍橋中國古代史》堪稱西方漢學界最具影響力的代表作,在魯惟一和夏含夷兩位學者執筆的序言中,就明確提出“文獻資料與考古資料有同等的價值”,認為“考古學家決不應該將文獻材料棄之不用”;他們雖然“對史料也有所懷疑”,但是“不能夠完全接受這種一概疑古的態度”,并且認為“很難否認最近幾十年以來的考古發現基本上證實了,而決沒有推翻中國傳統文獻的可靠性”。參看《西方漢學的古史研究——〈劍橋中國古代史〉序言》,《中華文史論叢》2007年第2期。

附:今本《竹書紀年》“夏紀”

夏代紀年材料,以今本《紀年》所記最成系統,但后人對此書多持將信將疑甚或全盤否定的態度。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稱:


余治《竹書紀年》,既成《古本輯校》一卷,復怪今本《紀年》為后人搜輯,其跡甚著,乃近三百年學者疑之者固多,信之者亦且過半。乃復用惠、孫二家法,一一求其所出,始知今本所載殆無一不襲他書。其不見他書者,不過百分之一,又率空洞無事實,所增加者年月而已。且其所出,本非一源,古今雜陳,矛盾斯起。既有違異,乃生調停,糾紛之因,皆可剖析。夫事實既具他書,則此書為無用;年月又多杜撰,則其說為無征。參看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所附的《今本竹書紀年疏證》,《方詩銘文集》,第一卷,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452頁。


所以王國維主張“廢此書可也”。但也正因為今本《紀年》全襲他書,而且還有極少量“不見他書者”,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一些早期文獻。另外,按有些學者的意見,今本《紀年》不少部分甚至直接反映了墓本的樣子,它“并不可能是什么后人偽造的”。夏含夷:《〈竹書紀年〉的整理和整理本——兼論汲冢竹書的不同整理本》,《古史異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95—469頁。但據天文史家張培瑜先生的研究,今本《紀年》不會是“墓本”的另一整理本,理由有三:“(一)‘今本’新增加的仲康、《詩經》日食記載實際上是漢魏以后學者才考證分析得出的結果,而這些結果也并非斯時的觀察實錄;(二)黃帝起,各朝各代每位帝王均給出在位年數,實屬不可能和無法想象的事,因為那時特別是開始時期還沒有文字;(三)更令人無法想象和理解的是,帝堯陶唐氏起,歷代君王不僅給出在位年數,并且列出即位年的紀年干支,并且這些干支還和現今的紀年干支相接。我們知道,戰國秦漢古人采用十二辰來紀年,并未涉及十日天干。”參看張培瑜《先秦秦漢歷法和殷周年代》,科學出版社,2015年,第257頁。總之,今本《紀年》對于了解夏代系年仍具一定的參考價值。


茲據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錄今本《紀年》的“夏紀”部分如下,以備參考此據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所附的《今本竹書紀年疏證》。

帝禹夏后氏


母曰修己,出行,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既而吞神珠。修己背剖,而生禹于石紐,虎鼻大口,兩耳參鏤,首戴鉤鈴,胸有玉斗,足文履已,故名文命。長有圣德。長九尺九寸。夢自洗于河,取水飲之。又有白狐九尾之瑞。當堯之時,舜舉之。禹觀于河,有長人白面魚身,出曰:“吾河精也。”呼禹曰:“文命治水。”言訖,授禹《河圖》,言治水之事,乃退入于淵。禹治水既畢,天錫玄珪,以告成功。夏道將興,草木暢茂,青龍止于郊,祝融之神降于崇山。乃受舜禪,即天子之位。洛出龜書,是為《洪范》。三年喪畢,都于陽城。

元年壬子,帝即位,居冀。

頒夏時于邦國。

二年,咎陶薨。

五年,巡狩,會諸侯于涂山。

南巡狩,濟江,中流有二黃龍負舟,舟人皆懼。禹笑曰:“吾受命于天,屈力以養人。生,性也;死,命也。奚憂龍哉。”龍于是曳尾而逝。

八年春,會諸侯于會稽,殺防風氏。

夏六月,雨金于夏邑。秋八月,帝陟于會稽。

禹立四十五年。

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喪畢,天下歸啟。


帝啟


元年癸亥,帝即位于夏邑。

大饗諸侯于鈞臺。

諸侯從帝歸于冀都。

大饗諸侯于璇臺。

二年,費侯伯益出就國。

王帥師伐有扈,大戰于甘。

六年,伯益薨,祠之。

八年,帝使孟涂如巴蒞訟。

十年,帝巡狩,舞九韶于大穆之野。

十一年,放王季子武觀于西河。

十五年,武觀以西河叛。

彭伯壽帥師征西河,武觀來歸。

十六年陟。


帝太康


元年癸未,帝即位,居斟尋。

畋于洛表。

羿入居斟尋。

四年陟。


帝仲康


元年己丑,帝即位,居斟尋。

五年秋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命胤侯帥師征羲和。

六年,錫昆吾命作伯。

七年陟。

世子相出居商丘,依邳侯。


帝相


元年戊戌,帝即位,居商。

征淮夷。

二年,征風及黃夷。

七年,于夷來賓。

八年,寒浞殺羿,使其子澆居過。

九年,相居于斟灌。

十五年,商侯相土作乘馬。

遂遷于商丘。

二十年,寒浞滅戈。

二十六年,寒浞使其子帥師滅斟灌。

二十七年,澆伐斟尋,大戰于濰,覆其舟,滅之。

二十八年,寒浞使其子澆弒帝,后緡歸于有仍。

伯靡出奔鬲。斟灌之墟,是為帝丘。后緡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伯靡奔有鬲氏。

夏世子少康生。

少康自有仍奔虞。

伯靡自鬲帥斟尋、斟灌之師以伐浞。

世子少康使汝艾伐過殺澆。

伯子杼帥師滅戈。

伯靡殺寒浞。

少康自綸歸于夏邑。

明年,后緡生少康。既長,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將至仍,少康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眾,撫其官職。夏之遺臣伯靡,自有鬲氏收二斟以伐浞。浞恃澆皆康娛,日忘其惡而不為備。少康使汝艾諜澆。初,浞娶純狐氏,有子早死,其婦曰女歧,寡居。澆強圉,往至其戶,陽有所求。女歧為之縫裳,共舍而宿。汝艾夜使人襲斷其首,乃女歧也。澆既多力,又善走,艾乃畋獵,放犬逐獸,因嗾澆顛隕,乃斬澆以歸于少康。于是,夏眾滅浞,奉少康歸于夏邑。諸侯始聞之,立為天子,祀夏配天,不失舊物。


帝少康


元年丙午,帝即位,諸侯來朝,賓虞公。

二年,方夷來賓。

三年,復田稷。

后稷之后不窋失官,至是而復。

十一年,使商侯冥治河。

十八年,遷于原。

二十一年,陟。


帝杼


元年己巳,帝即位,居原。

五年,自原遷于老丘。

八年,征于東海及三壽,得一狐九尾。

十三年,商侯冥死于河。

十七年,陟。

杼或作帝寧,一曰伯杼。杼能帥禹者也,故夏后氏報焉。


帝芬


元年戊子,帝即位。

三年,九夷來御。

十六年,洛伯用與河伯馮夷斗。

三十三年,封昆吾氏子于有蘇。

三十六年,作圜土。

四十四年,陟。

芬或曰芬發。


帝芒


元年壬申,帝即位,以玄珪賓于河。

十三年,東狩于海,獲大魚。

三十三年,商侯遷于殷。

五十八年,陟。

芒或曰帝荒。


帝泄


元年辛未,帝即位。

十二年,殷侯子亥賓于有易,有易殺而放之。

十六年,殷侯微以河伯之師伐有易,殺其君綿臣。

殷侯子亥賓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綿臣殺而放之。故殷上甲微假師于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綿臣。中葉衰而上甲微復興,故商人報焉。

二十一年,命畎夷、白夷、玄夷、風夷、赤夷、黃夷。

二十五年,陟。


帝不降


元年己亥,帝即位。

六年,伐九苑。

三十五年,殷滅皮氏。

五十九年,遜位于弟扃。


帝扃


元年戊戌,帝即位。

十年,帝不降陟。三代之世內禪,惟不降實有圣德。

十八年,陟。


帝廑


一名胤甲。

元年己未,帝即位,居西河。

四年,作西音。

昆吾氏遷于許。

八年,天有妖孽,十日并出,其年陟。


帝孔甲


元年乙巳,帝即位,居西河。

廢豕韋氏,使劉累豢龍。

三年,王畋于萯山。

五年,作東音。

七年,劉累遷于魯陽。

王好事鬼神,肆行淫亂,諸侯化之,夏政始衰。田于東陽萯山,天大風晦盲,孔甲迷惑,入于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后來見良日也,之子必大吉。”或又曰:“不勝也,之子必有殃。”孔甲聞之曰:“以為余一人子,夫誰殃之。”乃取其子以歸。既長,為斧所戕,乃作《破斧之歌》,是為東音。

劉累所畜龍一雌死,潛醢以食夏后,夏后饗之,既而使求之,懼而遷于魯陽,其后為范氏。

九年,陟。

殷侯復歸于商丘。


帝昊


昊一作皋。

元年庚辰,帝即位。

使豕韋氏復國。

三年,陟。


帝發


一名后敬,或曰發惠。

元年乙酉,帝即位。

諸侯賓于王門,再保墉會于上池,諸夷入舞。

七年,陟。

泰山震。


帝癸


一名桀。

元年壬辰,帝即位,居斟尋。

三年,筑傾宮。

毀容臺。

畎夷入于岐以叛。

六年,歧踵戎來賓。

十年,五星錯行,夜中,星隕如雨。

地震。

伊、洛竭。

十一年,會諸侯于仍,有緡氏逃歸,遂滅有緡。

十三年,遷于河南。

初作輦。

十四年,扁帥師伐岷山。

癸命扁伐山民,山民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后愛二人,女無子焉,斲其名于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而棄其元妃于洛,曰妺喜,于傾宮飾瑤臺居之。

十五年,商侯履遷于亳。

十七年,商使伊尹來朝。

二十年,伊尹歸于商及汝鳩、汝方,會于北門。

二十一年,商師征有洛,克之。遂征荊,荊降。

二十二年,商侯履來朝,命囚履于夏臺。

二十三年,釋商侯履,諸侯遂賓于商。

二十六年,商滅溫。

二十八年,昆吾氏伐商。

商會諸侯于景亳。

遂征韋,商師取韋,遂征顧。

太史令終古出奔商。

二十九年,商師取顧。

三日并出。費伯昌出奔商。

冬十月,鑿山穿陵,以通于河。

三十年,瞿山崩。

殺其大夫關龍逢。

商師征昆吾。

冬,聆隧災。

三十一年,商自陑征夏邑。

克昆吾。

大雷雨,戰于鳴條。

夏師敗績,桀出奔三朡,商師征三朡。

戰于郕。

獲桀于焦門。

放之于南巢。



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與無王,用歲四百七十一年。


主站蜘蛛池模板: 保德县| 繁峙县| 阿拉善右旗| 湖南省| 和林格尔县| 县级市| 如皋市| 社会| 新昌县| 松滋市| 伽师县| 深泽县| 高碑店市| 盘山县| 扎鲁特旗| 灯塔市| 日照市| 三门峡市| 揭东县| 婺源县| 安泽县| 横山县| 湛江市| 广州市| 金川县| 新邵县| 张家口市| 屏东县| 桂东县| 全南县| 永定县| 河西区| 大渡口区| 屯留县| 五寨县| 柳河县| 柳州市| 木里| 虞城县| 宣汉县| 油尖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