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怎么了?”
溫酒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抬頭。
她呆愣看著對方,不,以及旁邊一位。
其實她心里做好了準備,可是見著了,還是猶猶豫豫,意難平。
那個紅色身影的,不是別人,正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侍女,阿棠,如今已為人妻。
那個穿著紫色衣服,一如當年的,剛才說話的,正是紫怡。
五個人的空間,一度陷入尷尬。
紫怡立馬圓了場,給他們打招呼,何棠隨后。
何棠道:“杏簾。”
溫酒無語,開口:“別叫我杏簾!”
覺得語氣重,但是這么多年,她一時氣對方隱瞞自己,另方面有點吃味。
她低了語氣:“你在這啊。”
何棠道:“對不起,騙了你。我剛才看見你了,你的事,我聽說了,節哀。”
溫酒笑著反問:“騙?你何曾騙我?是我自己傻吧?我還想著去看看你,想著你過得好不好,沒想到你已經過得相當不錯了。”
她又添:“我的師母們。”
李昀抿唇,不言。
何棠咬唇,道:“真的對不起,可是我當年就喜歡阿昀了,所以...所以我離開你。”
何棠又說:“你別生氣。”
溫酒看向李昀:“我原以為你是雅正的君子,不會像別的男人一樣,沒想到你竟然也是種馬!”
李昀剛開口想解釋,他能站在什么樣的立場上反駁她?她說的確實是事實啊。想想,算了。
何棠卻忙道:“我說了對不起,是我自己。”
溫酒皺眉:“???”
何棠道:“是我自己求他娶我,他不應,說只愛一人,后來我給他...我給他...下了藥,我們...”
溫酒驚了,她看著已經黑了的李昀的臉,內心突然覺得厭惡。
“卑鄙。”
何棠不語:“可我是真的愛他!你可以和他談笑風生,我喜歡他,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著他,憑什么?!”
溫酒見對方激動,紫怡抱住何棠:“姐姐,不要激動。”
紫怡欠了個身,道:“您別與她計較,她的心思我也明白。”
溫酒冷笑:“我為何要計較?意思是我不大度?”
紫怡無語。
她又道:“今天阿昀與將軍也在,我不好多言,但是溫姑娘我也是聽說了的,你也不要誤會,我是后來被阿昀帶走的,他本意不是娶我,可是他,就是...覺著我可憐,便贖了我,我無家可歸,于是我們...”
她沒說完,留給大家想象,隨后摸了摸肚子,肚子有點小鼓,但是也不是很突兀。
溫酒覺得這個動作,以及她們的話極具有諷刺力。
連然搶先道:“李兄,這么多女子,家里不起內訌?”
李昀不語,就是目光時不時看向溫酒。
他明白,此時此刻,他們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也給不了她希望。
可是他真的不想讓她傷心,可笑,連然的確娶到了溫酒,他很佩服,但是他真的很擔心,連然日后的言行,以及日后他的大夫人趙奚寧對待溫酒時候的態度。
見溫酒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心一陣痛,可是卻又無能。
這時門外多出來一個聲音:“不會的,我們很和諧。”
熟悉的聲音,來著踏入門內。
“姐姐。”紫衣與紅衣的異口同聲。
原來是王沫,“溫姑娘,你好。”
王沫笑,她看著對方,眼中露出羨慕敬仰之色,她又何曾不知道,李昀心里想的是誰?
她作為大夫人,掌管府內諸多事務,李昀經常看得那幅畫像,泛黃的畫像,上面的美人此時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她,怎么說呢?
她與他,是指腹為婚,他家落難,不是未幫,互相來往還是有的,只不過她當年未出閣,沒幫上忙。
她對他,是一見鐘情,多年未嫁,就是為了等他,韓母見兒子多年不婚,急了,就帶著她來到巴郡,二人成了親。
洞房時,她聽見他說:“對不起。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委屈你了。”
她含羞地說著“無妨”,期待接下來的旖旎。
他說:“我有喜歡的人,我一直不敢看清自己的內心,現在我明白了。”
她感覺渾身冰涼,那一夜,他們和衣而睡。
至于孩子,后來韓母以死相逼,要求抱孫子,二人才有了正果。
不管是陌路人還是朋友還是夫妻,也不管李昀是否愛她,也不管他有幾個妾,她只要他。
他喝醉的時候,總會叨叨給她講以前的故事。
很好,現在他心里的女子長大了,正站在她面前,她知道,對方是個才女,即使沒有李昀的教育,她依舊有才,即使沒有溫府的庇佑,她依舊富貴。
縱然她是王府二千金,可唯一的砝碼只是指腹為婚。
在那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公然抗拒的也不多。
李昀孝順,她知道。
李昀或許是把她當知心好友,卻畢竟也是個男人,也會有情情愛愛。
她曾經看過李昀寫的詩,那是在聽說溫酒訂了婚后。
原詩:一尺深紅勝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合歡桃核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對啊,入骨相思知不知?是在問眼前女子的嗎?
她明白他的心,他也知道她的心。她知道,這首以女子口吻寫的詩,其實就是他自己的寫照。
這首詩在巴郡那一帶尤其出名,但是作者是誰大家都不知道,她知道。
她不語,看著眼前女子。
她覺得她不該多語,在李昀面前說,所以,她還是閉了嘴。
溫酒剛想開口,就被連然拉了過來。
連然道:“走了。”
溫酒低頭抿唇,隨后看了一眼在座的。
連然怒:“看什么?不舍得?雖然我請求皇上賜婚是我的功勞,但是也有李昀的功勞!我知道你喜歡他,我就是要告訴你!”
溫酒感到天塌了,什么叫也有李昀的功勞?什么意思!
她瞪著通紅的雙眼:“說!!”
連然笑。
溫酒看到李昀慌了,心更涼。
李昀慌道:“你!你...你說什么!胡言亂語!”
李昀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把溫酒往別人懷里推的事,一時竟然結巴。
連然仰天大笑一番,清嗓:“當年你苦苦求我不要娶她,可你只知道求,還會干什么?其實你本來有權攔我,我在巴郡苦役未完,你完全可以揭發我,這樣,我就不會完完整整站在這里了。”
溫酒靜默。
李昀不可思議:“你?你怎么這么說!你是我的兄弟啊!”
連然道:“兄弟?在我看到她的那一刻,你我已經不是兄弟了,你想保護她,我偏偏要得到她呢!”
連然轉個身,又說:“也許你覺得這個沒什么,可是你知道嗎?你就是推波助瀾的那個啊!我請求賜婚,皇帝本來是滿臉不愿,可是這個時候來了一封密信,我知道,那是你慣用的信箋,皇帝一看,龍顏大悅,接下來就是群臣討論,帝王問我究竟想要什么,我說要她。”
“本來不可能的,后來我聽說,你讓皇帝答應我合理要求的,你是新官上任的正二品大臣,年紀輕輕、功勞顯著,皇帝顯然信任你啊,你卻不知道我是通過這個來的吧。”
“朝上有人與我交好,趁這個時候也說了合理之辭,這才允了。”
“我早就和你說過,我要的是她,你忘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李昀大驚:“...”
是的,他見昔日故友有了大功勞,因為戰期,一時半會兒也忘了當初連然的話,況且他真的不相信連然會這樣來求的賜婚。
所以他讓皇帝好好賞賜他,答應合理要求,所以就造成了這件事?
他心口難受,竟一時呆呆愣愣了。
溫酒急火攻心,鮮血噴出,眼前一黑已經倒下。
連然上前抱起,轉身離開。
“還是要謝謝你幫了我一盒大忙,我知道你不知道呢。”
李昀失神,何棠看著李昀的表情,若有所思。王沫深深嘆息,滿嘴“阿彌陀佛”,紫怡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