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略談韓偓與韓偓集之整理

《韓偓集系年校注》是我為晚唐著名詩人、唐昭宗朝重臣韓偓所新編成并校注系年的集子。這部集子是目前收集韓偓詩文作品最為完整、校勘注釋最為詳悉,所收集的有關研究資料也最為完備的一部集子。我之所以如此不遺余力地為韓偓整理這一部集子,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于欽佩韓偓的氣節與人品。韓偓,字致堯(另有致光、致元之說)。每當提及他的字“致堯”,我即聯想起杜甫的“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詩句,想來他的命字之意,大概也取資于杜工部的這一人生理想。遺憾的是時運使然,他們的理想最終同樣是“此意竟蕭條”,獨臂難于支撐大廈之傾倒,但他們的理想氣節與人品卻贏得了歷代世人的欽敬與贊嘆。《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如此介紹與推許韓偓之人品氣節,云:偓“世為京兆萬年人。父瞻,與李商隱同登開成四年進士第,又同為王茂元婿。商隱集中所謂‘留贈畏之同年’者,即瞻之字。偓十歲即能詩,商隱集中所謂‘韓冬郎即席得句,有老成之風’者,即偓也。偓亦登龍紀元年進士第,昭宗時官至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忤朱全忠,貶濮州司馬,再貶榮懿尉,徙鄧州司馬。天祐二年,復故官。偓惡全忠逆節,不肯入朝,避地入閩,依王審知以卒。偓為學士時,內預秘謀,外爭國是,屢觸逆臣之鋒。死生患難,百折不渝。晚節亦管寧之流亞,實為唐末完人。其詩雖局于風氣,渾厚不及前人,而忠憤之氣時時溢于語外。性情既摯,風骨自遒,慷慨激昂,迥異當時靡靡之響。其在晚唐,亦可謂文筆之鳴鳳矣”。這一評述應該說是頗為準確的。且讓我們從史籍摘取若干記載,回顧其在昭宗朝的生平大節吧。

唐昭宗光化三年(公元900年)末,天復元年(公元901年)初間,宦官劉季述等人廢掉并囚禁唐昭宗,不久在宰相崔胤等人的策劃下,平定了這一場叛亂,昭宗反正。當時韓偓即參與了這次平叛與反正,《新唐書·韓偓傳》載:“王溥薦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偓嘗與胤定策誅劉季述,昭宗反正,為功臣。”時昭宗“疾宦人驕橫,欲盡去之。偓曰:‘陛下誅季述時,余皆赦不問,今又誅之,誰不懼死?含垢隱忍,須后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攝領權綱,猶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幸,使自剪其黨,蔑有不濟。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牽屬不減二萬,雖誅六七巨魁,未見有益,適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終始屬卿。'”韓偓的忠懇,深獲昭宗信任恩寵,故國家大事常聽取韓偓意見。天復元年十一月,昭宗為宦官韓全誨勾結強藩李茂貞挾持幸岐下,“偓夜追及鄠,見帝慟哭。至鳳翔,遷兵部侍郎,進承旨”。翌年四月,另一強藩朱全忠興兵來爭奪昭宗。其時“回鶻遣使入貢,請發兵赴難,上命翰林學士承旨韓偓答書許之。乙巳,偓上言:‘戎狄獸心,不可倚信。彼見國家人物華靡,而城邑荒殘,甲兵凋弊,必有輕中國之心,啟其貪婪。且自會昌以來,回鶻為中國所破,恐其乘危復怨。所賜可汗書,宜諭以小小寇竊,不須赴難,虛愧其意,實沮其謀。’從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六三)。

又,天復二年,宰相韋貽范“多受人賂,許以官;既而以母喪罷去,日為債家所噪。親吏劉延美,所負尤多,故汲汲于起復,日遣人詣兩中尉、樞密及李茂貞求之”(《資治通鑒》卷二六三)。其時,帝“詔還位,偓當草制,上言:‘貽范處喪未數月,遽使視事,傷孝子心。今中書事,一相可辦。陛下誠惜貽范才,俟變缞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廟堂,入泣血柩側,毀瘠則廢務,勤恪則忘哀,此非人情可處也。’學士使馬從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斷,麻不可草!’從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職內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貞入見帝曰:‘命宰相而學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聞曰:‘使我當直,亦繼以死。’既而帝畏茂貞,卒詔貽范還相,洎代草麻。自是宦黨怒偓甚”(《新唐書·韓偓傳》)。當時朱全忠和崔胤實際上已把持著朝中大權,唐昭宗已處于被脅迫的處境。韓偓在這一嚴酷的局勢下,仍然一身正氣,以自己的忠心耿耿與剛正不阿對抗著朱全忠之流的邪惡殘暴勢力,以至遭到迫害,貶出朝廷。《新唐書·韓偓傳》有如下的記載:“帝反正,勵精政事,偓處可機密,率與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讓不敢當。蘇檢復引同輔政,遂固辭。初,偓侍宴,與京兆鄭元規、威遠使陳班并席,辭曰:‘學士不與外班接。’主席者固請,乃坐。既元規、班至,終絕席。全忠、胤臨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動,曰:‘侍宴無輒立,二公將以我為知禮。’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譖偓喜侵侮有位,胤亦與偓貳。會逐王溥、陸扆,帝以王贊、趙崇為相,胤執贊、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罷。贊、崇皆偓所薦為宰相者。全忠見帝,斥偓罪,帝數顧胤,胤不為解。全忠至中書,欲召偓殺之。鄭元規曰:‘偓位侍郎、學士承旨,公無遽。’全忠乃止,貶濮州司馬。帝執其手流涕曰:‘我左右無人矣。’再貶榮懿尉,徙鄧州司馬。”韓偓就這樣因盡忠于唐昭宗而遭朱全忠等權奸的嫉恨,被貶到荒遠之地。不久朱全忠殺害唐昭宗,又殺唐哀帝,篡奪李唐政權,改唐為梁。韓偓哀痛李唐之亡,從此決心走向流寓隱逸之路,最后寓居于閩南南安至卒。

值得再提的是韓偓是一位想為國為民有所作為的士人,他絕不是貪圖富貴,眷戀權位之徒。他曾在《朝退書懷》一詩中抒發志向謂“孜孜莫患勞心力,富國安民理道長”。又曾多次婉拒入相,《新唐書·韓偓傳》載:“中書舍人令狐渙任機巧,帝嘗欲以當國,俄又悔曰:‘渙作宰相或誤國,朕當先用卿。’辭曰:‘渙再世宰相,練故事,陛下業已許之。若許渙可改,許臣獨不可移乎?'”后來他被朱全忠貶出朝廷,流寓各地。天祐二年,他在遭貶流寓途中,朱全忠為了收買人心,也曾召韓偓復官。然而韓偓早已看穿了朱全忠之流的狼子野心,不愿與他們同流合污,故堅不從命,寧肯隱退江湖。他不僅自己不入朝復官,也規勸他人不入朝為偽官。他賦《余寓汀州沙縣病中聞前鄭左丞璘隨外鎮舉薦赴洛兼云繼有急征旋見脂轄因作七言四韻戲以贈之或冀其感悟也》詩云:“莫恨當年入用遲,通材何處不逢知。桑田變后新舟楫,華表歸來舊路岐。公干寂寥甘坐廢,子牟歡抃促行期。移都已改侯王第,惆悵沙堤別筑基。”后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韓偓隱居閩南南安,其時有南來的郎官以“迂古”譏笑他潛隱深村,他作《余臥疾深村聞一二郎官今稱繼使閩越笑余迂古潛于異鄉聞之因成此篇》詩以明志并回擊譏諷,云:“枕流方采北山薇,驛騎交迎市道兒。霧豹只憂無石室,泥鰍唯要有洿池。不羞莽卓黃金印,卻笑羲皇白接。莫負美名書信史,清風掃地更無遺。”唐為朱梁所篡后,他依然心懷唐室,不用后梁年號,宋劉克莊《跋韓致光帖》云:“致光自癸亥去國,至甲戌悼亡,十有二年,流落久矣,而乃心唐室,始終不衰,其自書《裴郡君祭文》首書‘甲戌歲’,銜書‘前翰林學士承旨、銀青光祿大夫、行尚書戶部侍郎、知制誥、昌黎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韓某’,是歲朱氏篡唐已八年,為乾化四年,猶書唐故官而不用梁年號,賢于楊風子輩遠矣。”他的這一堅定氣節贏得歷代士人的交口贊譽,清人熊文舉在《雪堂先生文集》卷二十《書司空圖韓偓集》稱賞云:“晩唐詩人,二公所遇皆滄海橫流之時。韓脫身虎口,司空大隱于條山,較然不欺其志,蓋詩人之有骨氣者。”凡此種種均可見韓偓真是一位“內預秘謀,外爭國是,屢觸逆臣之鋒,死生患難,百折不渝”的唐末忠臣。

主站蜘蛛池模板: 增城市| 仁怀市| 抚宁县| 湄潭县| 旅游| 虞城县| 城市| 南川市| 临江市| 兴业县| 新宾| 金乡县| 临洮县| 东乡| 敦化市| 广饶县| 齐齐哈尔市| 凤冈县| 潢川县| 武宁县| 平江县| 宜宾县| 澄城县| 双桥区| 鄱阳县| 台东县| 新化县| 南靖县| 安徽省| 军事| 乐昌市| 连平县| 个旧市| 定西市| 桂林市| 翁牛特旗| 同心县| 招远市| 剑川县| 邯郸县| 灌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