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慢慢臨近，或許是對未來的彷徨，或許是自由前的最后壓抑。佐治亞學校的氣氛越來越有些怪異，那種茫然的，還有不舍的各種情緒，紛擾在這群還未經處事的年輕人之間。

這段時間也是離別前最后的焦躁，無論是平時再對成績不上心的學生，如今也不得不考慮一些問題，我接下來需要做什么。

一些關系好的所在，開始明目張膽的相互串座，相互贈言。隨時可見的，兩個人聊著聊著，某一方多愁善感的人眼睛就紅了。

作為經歷過類似情景的人，成蹊能理解這樣的情緒，但棱角比之這群人少了許多的他，感觸也會少了許多。

此時，面對平時再頑劣的學生，老師也收起了嚴厲的語氣。和顏悅色，寄予希望是這時代剛剛興起的新式學校老師們對學生的普遍情緒。

不知道是誰寫的，一篇詩句莫名的在佐治亞學校流傳開來。

“再見了，

突然意識到我將要與你告別，

再見了，

我的朋友，

時間已不允許我們有更多的約定，

再見了，

我心愛的姑娘，

我有一份不知怎么表達的愛戀藏在了心里，

再見了，

我們的田野，

再見了，

這里的朝陽與黃昏，

再見，

這春天與秋天，

再見，再見。”

成蹊親眼看著慕麗絲精心的把這首詩歌抄錄在紙上，小心翼翼的折疊保存好，收進了自己厚厚的筆記本里。

這個時代，考完了試以后，學生就可以不用再來學校。除了給一些將要進修的學生提出建議，學生理論上與老師再無聯系的可能。

佐治亞學校有三個班級，是老師根據側重點區分開來的。成蹊所在的，是即將畢業的兩個班級之一。

黃昏后，自修。

走廊里突然傳來了鋼琴聲，從音樂室里緩緩而來，直接吸引了兩個班級的學生。

平時都接受過音樂學習的學生們有著基本的水平，誠然家境無憂的他們許多并不需要在這方面有什么造詣，更多的是為了將來勾引貴婦和小姐。

彈鋼琴的不是成蹊所在班級的學生，但很成功的吸引到了班里的幾個漂亮的女學生們。

俊男美女扎堆，家境優越使這些驕子們都極為自信，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表現欲。

一曲結束，一個成蹊有些面熟的學生自告奮勇上去彈了一首。看得出來是自己一個班級里的，旁邊幾個與他關系不錯的站在了他旁邊，后面一個學生為他翻譜。

但可惜許是有些緊張的緣故，這個學生急于為自己所在班里掙回點場面，過猶不及，表現的不太好。

整體節奏快了不少，但也有效果，又吸引了一些人過來，甚至還有幾個聞聲而來的老師。

整個班里，成蹊最熟悉的只有慕麗絲，這個姑娘看著身旁的成蹊想了想，對于他會不會沒有許多印象。

接著，在場的人們發現了，另一個班級里的幾個學生，水平很高。

這邊陸續彈了幾個曲子，曲子是好曲子，可惜水平有限被彈爛了。于是這邊有些著急，選來選去，再上去的人手就有些軟了，有些不在調。

在自己班里和另一個班所有女士們面前落了下風，于是平時威望挺高的一個學生說道：“不如別人不是丟人的事情，覺得自己可以的盡量上去，不要總是另一個班在彈，那就更沒面子了。”

可這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突然就會的，來來回回就那些曲子。沒人上去彈固然有些難堪，可要是上去了彈一樣的那肯定也不行。

結果，成蹊這邊的班級真的就沒人上去了。

擁擠而安靜的走廊里，鋼琴聲再次想起。變奏曲明快帶著著娓娓道來的情感仿佛劃過了水面的波紋。

在一邊的成蹊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共鳴。一如那天夜里自己感受到了月光和大海的潮汐一樣。

此時臨近分別，學生們才知道學校里的這個班級原來藏著幾個水平很高的演奏者。

這邊又推舉了一個學生，水平高下立判，這下徹底沒人上了。

眼看著人家出風頭，說不難受是假的。

這邊開始相互問：“還有誰會的嗎？”

與其他不同的地方，后面的慕麗絲此時別樣安靜。

看著自己這邊有些冷場，慕麗絲問成蹊：“你會嗎？”

成蹊點了點頭：“會。”

慕麗絲想了想，把筆記本里的摘抄拿了出來：“這是你的酬勞，您能為我彈一首嗎？”

此時，慕麗絲仿佛舞會上第一次邀請舞伴那樣。

于情于理，無論出于維護小姑娘的自尊，還是自己對她也不知該如何表達的一些想法，想著離別在即，成蹊點了頭。

看著有人主動上來，這邊的學生們讓開了路。

看著這散發著古典氣息的鋼琴，成蹊坐了下來，簡單的試了幾個音。

許是剛才那個水平不錯的學生給了他共鳴，成蹊此時心里有些觸動。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見過這個東方學生彈琴，事實上，也是因為曾經的成蹊不會彈。

彼時的成蹊已經不在，此時的成蹊是一個錯路的歸人。繼承了一些事情，也帶來了更多本不屬于這里的感懷也是事實。

看著成蹊大模大樣的半天不動，這邊隱隱的都有些替他著急。

簡單的幾個音符后，成蹊開始了。

不斷重復的旋律，不緊不慢的進發而來。

和其他上臺就一臉嚴肅的人不一樣的是成蹊很放松，很自然的緩緩開始。

仿佛有所覺的抬頭看了一眼，慕麗絲與成蹊對視了一下，后者一笑。慕麗絲本來是笑著的，不知道怎么的，聽著聽著眼睛就紅了。

在場沒人翻譜，這首曲子是個沒人聽過的。新鮮感帶著曲子本身的律動。成蹊越彈感覺越好，一點一點的投入了身心。

明快而感傷，第二段結束，成蹊回到旁邊。

慕麗絲問他：“這是誰的曲子。”

成蹊說道：“保密。”

慕麗絲聽了，瞪著第一次和她開玩笑的成蹊。

出于對一些不確定，成蹊不知道這首《你離開的事實》出處，于是笑著說道：“這是我做夢的時候聽來的。”

慕麗絲愣了一會兒，不在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