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拿了盆子，到水缸里打了盆水。透過水缸里的倒影，黑牛看到自己眉眼之處青一塊，紫一塊，腫痛未消，他將身上血污擦洗干凈，換了一套衣服。

那王大娘等到兒子平安回來，心情就好了許多，睡意全無，不停地跟著黑牛說話，象是害怕再要失去自己的兒子一般。

黑牛從王大娘的絮叨聲中，得知了自己這幾日的過程經歷。

黑牛被人打死，倒是出于一次義舉。

前日，如意莊的張財主家到莊西頭李二旺家接親，張財主的兒子張元寶看上了李二旺的女兒李翠紅，早就派人去李二旺家提過親了，李二旺兩夫妻知道張財主家大勢大，得遇這一門親事，當然喜不自勝，可李二旺的女兒李翠紅卻不愿意，她一點都不喜歡那個又兇又胖的張元寶，死活不肯出門。

李翠紅家跟黑牛家挨得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雖然感情上沒到談情說愛的地步，也形同兄妹，無話不說。

張財主家的那班人見李翠紅不肯出來，早就捺不住性子，眾人一聲吼，如狼似虎地沖進屋子，將李翠紅抬了出來，李翠紅更是大哭大鬧，一半是驚嚇，一半是委屈。

黑牛剛好也在圍觀的人群當中，見此情景，不禁怒火中燒，沖出人群便去阻止張財主家的那班人。

黑牛此舉，完全出于義憤，他看不得李翠紅被人欺負。

黑牛力大，起初打翻了兩人，但終究難敵對方人多勢眾，被眾人按翻在地，架著走了。

后來的結局，王大娘卻不得而知，但黑牛心里明白，自己已經被張財主家的人打死丟在了亂石堆里。

“好狠毒的畜牲，視人命如草芥！黑牛兄弟，我常坤一定替你伸張這口冤氣！”黑牛的眼睛里噴著怒火，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兒，你在說啥？”王大娘問道，她眼睛看不見，耳朵卻很靈敏。

“沒……沒什么，娘，沒事了，你就睡吧。”黑牛說道。

“唉！”王大娘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二人無話，就此安睡。

“怦，怦，怦”次日一早，黑牛在睡夢中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緊跟著外面有人在喊，“王大娘，王大娘。”

黑牛趕緊起床，將門打開。

“黑牛，你回來了？”門外面站著一個中年婦人，慈眉善目，體態微胖，她一見黑牛，就驚喜地大聲道：“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黑牛，你以后不要再去管那閑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張財主家里人多勢眾，又受莊主器重，你去惹他，不是飛蛾撲火又是什么？還好沒事，回來就好了，林嬸我可替你擔心死了！”

林嬸一邊數落黑牛，一邊走了進來，她將手里的竹藍放在灶臺上，拿出幾個饃，還有一碗肉沫湯，說道：“黑牛，這是給你娘做的，我不知你回來了，你也餓了，過會兒我再送點吃食過來。”

王大娘這時說道：“林嬸，老身這就謝謝你了。黑牛既已回來，以后就不用麻煩你再送吃食過來。”

林嬸望了一眼黑牛，說道：“看見了沒有，你要出事，誰來照顧你娘？今后凡事都要動點腦子，不要圖一時沖動，再說那李二旺愿意嫁女，高興都還來不及，你去摻合干嘛！”林嬸說了幾句便走了。

二人用過早飯，王大娘又吩咐道：“黑牛，你將簸箕里那幾味藥材拿到趙郎中那里去賣了，換錢買點米糧回來。”

黑牛心里一動，莫非這王大娘還懂得醫道？他望見一處墻角，擺了一個大簸箕，里面盛滿了藥材。

不管是已經死去的黑牛，還是現在的黑牛，自然是識得這些藥材的。

黑牛發現，簸箕里裝著的只是幾味普通的藥材，主要用來治療傷風感冒，還有一種是療傷的藥材。

“這幾日天陰下雨，再不賣掉，就要發霉失效了。”王大娘說道。

黑牛答應一聲，將簸箕里的藥材用塊大布裹好，就準備出門，這時，他又遲疑了下來，“娘，趙郎中的店鋪在哪里？”

“我兒，趙郎中的店鋪你不記得了？”王大娘驚疑不定，片刻過后，她又傷心地道：“天！我兒的命好苦，那幫人好狠心，將我兒打得如此慘，竟然失憶……”王大娘說到此處，又開始哭了起來。

黑牛見王大娘傷心，便安慰道：“娘，你不用哭了，我好得很，只是有點頭暈，不記得趙郎中的店鋪在哪里了。”

王大娘止住了哭，告訴了黑牛趙郎中的店鋪位置。

如意莊是個大莊，黑牛依照王大娘說的方位，走了約一刻鐘功夫，才找到趙郎中的店鋪。

那店鋪排場很大，門頭上高懸著一塊寫有“藥”字的匾額，有人進進出出，看病取藥的人不少。黑牛背著包袱走了進去。

“黑牛，是你？”一個年輕伙計迎面上來，驚訝地問道。

黑牛自然不認識對方是誰，但裝作老熟人一般點了點頭。

那伙計將黑牛帶到藥房里，望著鼻青臉腫的他，又神神秘秘地道：“黑牛，聽說你為了李翠紅，得罪了張元寶，被他家下人抓去打了一頓，有無此事？”

黑牛默然不語，放下手里的包袱，只顧清理藥材。

“嘿嘿，你小子太不知好歹，連張元寶都敢得罪，吃了豹子膽了你？”那伙計繼續調侃黑牛，“人家李翠紅姑娘嫁到張家，那穿的是錦繡衣裳，吃的是山珍海味，享福得很吶！你黑牛能給她什么？也想著跟張元寶去爭！”

“胡說八道！”黑牛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小子敢罵我？”那伙計想不到一貫憨厚老實的黑牛竟然開口罵他，不由氣從心起，突然站起身來，說道：“黑牛，你拿的這些藥質材不行，‘趙記藥鋪’不收。”

黑牛知道他故意刁難自己，心里也是憤怒不已，但一想到王大娘，還有家里破敗的景象，便強壓下怒火，說道：“你不收我的藥材，也要說出個理由來。”

“理由？我說的話就是理由，你沒聽清楚？”那伙計指著擺在地上的藥材，“你這些都是最劣等的藥材，你拿來賣，豈不是要壞我‘趙記藥鋪’的名聲！”

黑牛望了望自己背來的那些藥材，心里早有了數，便故意問道：“你說我這些都是最劣等的藥材，你就給我說一說最好的藥材又是什么？跟我的比較又好在哪里？”

那伙計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