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跟一個比自己高比自己帥的男人坐在一起，對男生來說是一種相當難熬的體驗。

不過張誠很快就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

李棲川看了他一眼，低聲問：“你玩《世界》嗎？”

張誠沒有回答。

李棲川位置上的AI則用輕微的電流刺激了他——AI會自動提醒學生上課期間要保持自律。

李棲川這才收聲，環顧四周，發現居然真的所有人都在認真的上著自習。而自己位置上的懸浮屏上則在背面（正面都是學習知識）跳出了一個紅色數字1。

AI在正面給他解釋道：“課程每節45分鐘，AI會檢測他的精神狀態合理安排授課的節奏。但是他需要遵守課堂紀律。一般的走神打盹AI的提醒都是比較柔和的。但是當堂干預他人學習則被認為是惡劣的行為，需要用稍微粗暴一些的方式。一天內累計三次紅色的超格，將會被趕出教室，自己在家學習。”

這些處罰其實本質上對學生正常的學習生活全無影響，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好面子的，因為出格被趕出教室是很丟臉的。所以約束力還是很高的。更何況，成績的不佳，甚至會阻礙配給點的足額發放。

……

課間。張誠假裝閉目養神，卻聽這個李棲川不折不撓地繼續向他搭話。

張誠不勝其煩，睜眼道：“你從桑國來，拿到帝國的居留證了嗎？”

李棲川笑笑，“多謝關心，我拿到紅卡了。”

紅卡，是名譽帝國人的證件。是外國人除了獲得帝國國籍之外能拿到的最高等級的證件了。除了沒有國籍外，在帝國內可以享受到和公民同等待遇。其規格和獲取難度都要高于綠卡的（永久居留證）等級。這個李棲川居然能拿到紅卡！

張誠不由想著這個李棲川是什么來頭。只有針對極少數的尖端人才，帝國才會不吝開出紅卡，可是李棲川這么年輕，不可能是什么領域的大牛啊？或許是信息安全領域的超級大牛？對于計算機這個年輕的領域，少數天才可以短時間達到大多數人難以望其項背的程度。但是那也是十多年前這樣的情況比較多見，現在則也變得少了。

“在猜我是怎么拿到紅卡的？”李棲川微笑著問。

張誠懶得理他。

“只是得益于我的父親罷了。”李棲川淡淡道，言語間聽不出得意。

張誠心中略微一動，這樣就比較說的通了。如果是他的父親有某些相當的成就，那么帝國是不吝惜給這個人才的妻子兒女乃至父母等直系親屬發放紅卡、綠卡的。

不過張誠心有所感的不是這個，而是李棲川的言談之間，似乎并不為這個而趾高氣揚。

張誠不由收起了那莫名的敵意，問：“你從桑國來，到帝國有多久了？”

李棲川見張誠如此，笑笑道：“才來幾天，不過跟桑國的景象是完全不一樣的。”

“哦？說來聽聽。”張誠少時還對外面的世界有很高的興趣，旅游過熟地之外，就漸漸失去了興趣——除了大洋彼岸的燈國、大陸那頭的歐聯外，大部分地方根本與帝國相提并論的資格都沒有。其實張誠骨子里也帶著某種莫名的傲岸，這是根植在久遠文化中的一種氣質，談不上對錯。

而少數特殊的雄奇的自然景觀，張誠決定等自己20歲之后再去。一是因為那些地方本身大多貧困落后，人民愚昧野蠻，盡管帝國的國籍很有保護力，但張誠還是決定等自己成年后有些許個人力量再去；二則是，張誠的父母沒空陪他，又不放心這么小的孩子獨自出行那么遠。

但桑國，歷來是帝國人比較感興趣的一個國度。

桑國是帝國邊上的一個小國，一衣帶水。歷史上的往來十分頻繁，兩國文化可以說同出一源——不過帝國人向來以正統繼承者自居。這也沒錯，桑國只是崇拜強者的拿來主義，只是挑選著繼承了一部分對自己有用的內容。但是反倒是有些在帝國早已佚散、失傳的文化，在桑國還保存的好好的。

在過去的兩個世紀中，帝國有過大幅度的衰退；桑國則拋棄了夏國的那一套，自己學習了新的強者，乃至最后兩國演變成仇讎。

自上個世紀中葉以來，新生的帝國煥發新的活力，發展迅速，近年來的虛擬現實技術以及至關重要的聚變技術，竟然似乎漸漸追上了燈國的腳步，已經可以與其分庭抗禮。

因而，桑國的態度也逐漸傾向于親善帝國，甘為帝國的馬前卒了。兩國關系逐漸好轉。

許多帝國人對桑國的態度是相當復雜的，一方面是復雜的歷史淵源和交往經歷，另一方面則是巨大的相似性。

但無論如何，張誠以再世為人的眼光看來，可以敵視、可以親善、可以不屑，但千萬不能小看了桑國和這個民族。彈丸小國，發展至今居然還能在世界舞臺上有它的席位和一定的發言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桑國人的智慧不亞于帝國人。

不過這些小心思自然是不足為人道的，張誠只是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罷了。

李棲川道：“單就線軌來看，我國的城市已經不如帝國遠甚。我這次來帝國，也是深慕帝國的文化與繁榮，想前來學習一番。”

邊上有幾個學生聽見，有的不屑地嗤笑，有的則生起濃濃的優越感并對李棲川也有了幾分好感。

張誠心道，誰問你這個，不過這話卻不便說出口，只和李棲川閑聊了些兩國風景、歷史人文乃至最后又繞回了游戲。

這次張誠倒也沒有掩飾，痛苦承認了自己在玩《世界》的事實。

只不過張誠感到很好奇，為什么這個李棲川從一開始就找上自己，似乎十分篤定自己在玩世界的樣子？

須知，造夢國際的網游雖然覆蓋率極高，但是因為當今世界人口數的增長，整體的覆蓋率能達到發達人口的一多半就已經相當了不起了。更何況，《世界》不過是造夢國際旗下一款游戲罷了。就算是帝國人，也有很多玩其他的，并非所有人都在玩《世界》。這樣一來，《世界》玩家在帝國人口中占比并非特別高，大概30%上下吧。

一天下來，李棲川已經和張誠有了淺淡的矯情。一放學，李棲川便立刻告辭，似乎急著回家上線似的。

唐凡趕了過來：“喂。那家伙怎么樣，我看他跟個笑面虎似的。”

張誠心有同感，卻沒有附和唐凡，道：“這樣背后說人也太沒有我帝國的風度了。”

唐凡：“我就不喜歡你這個虛偽勁兒，你明顯也看他不順眼。”

張誠燦爛地笑笑：“有嗎？”

唐凡道：“中午吃飯我就看他不爽了。”中午在學校吃飯，李棲川粘著張誠沒有挪步，唐凡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食不甘味的飯。

張誠道：“來者是客。更何況，大家還是同學呢！”

唐凡郁悶地揮揮手：“不說這個了，晚上你還玩嗎？”

“玩的。”張誠道。

“唉，可惜我現在從軍護國，身不由己，不然就來揚州找你們了！”唐凡嘆息道。

張誠促狹道：“到底是找我還是找寧素霜啊？”

唐凡漲紅了臉：“都有、都有！”

……

線軌上，唐凡很快便和張誠分道揚鑣了。

而畢婧則停了座位，在不遠處等著張誠，很快跟張誠并座前行。

這也是這幾個月下來的慣例了。初中階段，張誠歷來都是和畢婧一起上下學的。但是高中以來，畢婧著實和唐凡不是一路人，但她也不想影響張誠的交友圈子，只是選擇了這樣折中的妥協方式。

畢婧放學先走，然后在這個岔口后等著張誠。

張誠很快趕上，心中生出一絲愧疚道：“其實你不用等我的。”

畢婧道：“沒什么。反正早點回去也要溫習。”

張誠點點頭，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休息，那個李棲川著實讓他有點累了。

“對了，那個李棲川主動找你當同桌是為什么？”畢婧問。

張誠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給我的感覺不太好，你，最好小心一點。”畢婧斟酌著措辭。

張誠何嘗不是這個感覺，奈何這個李棲川跟狗皮膏藥一樣貼著他，有什么辦法。

“對了，今天劉阿姨說會有客人來家里。好像是新鄰居來拜訪了。”畢婧道。

新鄰居？張誠愣了愣，這么一說張誠想起來之前確實聽劉阿姨說過。

“少見啊。現在這個年代還會登門拜訪的鄰居。”張誠隨口感嘆——只要有客人上桌，總不如只有他和畢婧兩個人吃飯輕松隨意。

“你可注意著點吧！”畢婧知他所想。

……

“呀，好巧！”李棲川笑著跟兩人打招呼。

當看見李棲川那張俊臉上的笑容時，張誠恨不得一個火球術把他拍死，卻還是提著精神，笑道：“是啊，好巧。”

張誠雖然回來的時候就有微妙的不祥的預感，卻沒想到這個新鄰居真的是李棲川。

李棲川身后還跟著一個晶雕玉琢的小女孩，漂亮的跟瓷娃娃一樣。

看到張誠和畢婧的目光，李棲川笑笑道：“這是我的堂妹，小名靜子。她的中夏名字叫武靜安。”

張誠奇道：“你們姓氏不一樣的嗎？”

李棲川愣了愣，覺得張誠的關注點好像有哪里不太對，但還是解釋道：“我跟靜子都是桑國人。來到帝國的時候，都取了中夏名字。我的外祖據說是遠唐時東渡來桑的，我就給自己取了李姓。靜子仰慕中夏的那位女皇帝，所以取了武姓。但確實是我的堂妹。”

凡是拿到永久居留權的外國人，都可以根據喜好給自己取一個中夏的名字。李棲川這番解釋已經詳盡到連祖上都刨出來了，張誠再有意見也不能說什么了。

不過這個靜子長得是真的可愛，張誠看她只是在確認與前幾天在路上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人罷了，事實上，確實是。

這么說來，新鄰居就是這對兄妹了嗎？

席間。李棲川能說會道，氣氛很是融洽；靜子笑起來也十分可愛，甜甜的能讓人心融化。即使是畢婧初時帶著一些芥蒂，后續也慢慢享受起來。

賓主盡歡。

李棲川兄妹留下了些許伴手禮就回去了，這一點上桑國跟中夏的禮儀是相通的，畢婧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道理。

因為得知了張誠就居住在隔壁時，李棲川連說抱歉，“今日拜訪畢家沒有考慮周到”、來日還要再拜訪張誠家里、實在是連日沒見到張誠家的人以為這是空屋所以失禮了云云。

張誠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含笑將這兄妹倆送走了。

待兩人走遠，畢婧恨恨地扔下一句：“那個靜子很吸引你對吧？”就回去自己房間了。

張誠愣了半晌，才明白了幾分畢婧的心情。

雖然心下歉疚，但是張誠沒有多解釋什么。嘆息一聲，回到了自己家中。稍事活動之后，戴上了頭盔！

《世界》，啟動！

上線在安全區，楓葉城似乎比以前更加熱鬧了！這是因為玩家漸漸都達到十級來到主城的緣故。

但隨著時間推移，這熱鬧的程度會逐漸穩定的。

張誠略微逛了一圈，然后去找奧古。

“為什么魔法抗性沒有生效？”張誠單刀直入。

奧古干咳兩聲：“這個，得你職業第一次進階之后才能掌握。也就是說得你到30級。”

奧古沒有藏私，說的應該是真的，但張誠不打算放過他。

“還有呢？當初給我的那個神話級物品到底是什么？”張誠問，之前他去查看，發現那個東西居然還是全部不明。

如果不是重量：0這種奇妙的屬性，張誠幾乎以為自己拿的是個破爛。

“那個，我自然不會騙你。時間到了你就會知道的。”奧古捻須道。

如果不是被這老頭坑了太多次，張誠差點就信了，“少忽悠我，你至少告訴我是什么類型吧。”

奧古嘆息道：“唉，人啊，總是這么急于知道那些他本不該知道的事情。總是這樣急躁……”

張誠冷冷道：“你說不說？”

“看，飛碟！”奧古突然道！

張誠根本沒有上當，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奧古。

卻見奧古的身影被火燒一樣瞬間化成灰燼！

張誠目瞪口呆！這老家伙，為了不告訴自己，居然用這么高明的移動法術嗎？

不過張誠心中還是留了一分心思——要么是那件物品過于駭人聽聞真的不能說；要么是奧古這老頭坑了自己的金幣心虛作祟！

依這老頭的家伙來看，張誠感覺八成是后者。

就在這時，漠冰上線了。葉麟早就在線了，但是跟昨天的情況一樣，在特殊空間，根本聯系不到。

張誠直接發過去一個組隊邀請。

漠冰進隊道：“寧素霜今天家里有事，上不了線。”

張誠了然地點點頭，道：“那怎么辦，兩個人刷本的效率會比較低啊。”

漠冰悠然道：“你沒朋友的嗎？”

“我……”張誠想反駁，也想辯解。

但是他認識的紅人級的高手很多，熟稔的卻一個都沒有，大部分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張誠“我”了半天，最后道：“我心火本來就沒多少朋友。”

漠冰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行了吧。沒朋友就沒朋友，扯謊做什么！”

張誠（現實里）已經漲紅了臉，強辯道：“我沒有扯謊！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漠冰這時已經走到了張繼楓身邊，看著張誠語氣鏗鏘道。

“我就是江湖第一火法，心火！”

漠冰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

半晌。

漠冰鄭重道：“好吧。雖然你的演技不錯，但是你騙不了我。”

“因為我就是心火。”

……

因為我就是心火。

這句話讓張誠想好的諸多臺詞跟表情頓時被殺死。

張誠僵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證據呢？”其實他可以感覺出漠冰說的是真的。

漠冰嘆氣，發了一張有國家信譽背書的截圖。

《江湖》角色：心火。綁定公民身份代碼***********。

《世界》角色：漠冰。綁定公民身份代碼***********。

代碼是全都打了碼的，只有后三位露出來，這三位完全一致。

即便全部打碼，也足夠說明問題了。能夠調閱一個游戲角色的這種實名檔案的。除了AI和拿到特別授權的極個別情況，只有玩家能夠調閱自己本人的信息。

眼前的漠冰顯然是活人不是AI。

“你等等！”

“讓我緩一會！”

張誠擺手道。

連續的祈使句暴露了他現在心慌意亂的事實。

漠冰其實根本就沒有著急，只是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張誠的反應。

張誠聯想自己進入《世界》以來的種種作為，和漠冰、葉麟有時莫名古怪的笑容。

啊啊啊啊！

好羞恥啊！張誠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為什么？！

為什么冒名頂替會撞到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