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汐水叭叭說了這許多話也不覺得累，一個勁兒的“明明、明明，為什么、為什么”。

山洞的回音效果非常好，明明只有一只鬼，卻讓我享受到了千百只鬼同時在耳邊嗡嗡著呱噪的快感。

為了能擁有片刻的安寧，我愉快的在地上打滾，“你再不閉嘴出去給我找吃的，我就晃暈你的鬼眼?！?

莫汐水看了眼洞外，干凈利落的縮回腦袋，可憐巴巴的說：“小魔，其實我很想出去抓蛇，說了這許多話，我真的餓了。可是我出不去，你看，太陽出來了。你善良又可愛，是不會忍心看著我被太陽欺負的，對吧？”

我們又不熟，我有什么不忍心的？不過，反正也是求個安靜，出去跟留下來都一樣。既然如此，善良又可愛的我就如了她的愿吧。

我站起來，問她：“除了黑蛇，你想吃點別的什么嗎？”

她想了想，搖搖頭，疑惑的問：“我們鬼不是只吸黑蛇的血么？還要吃別的？”

我點點頭，“根據幾千年來我與鬼接觸的經驗來說，鬼的吃食非常廣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沒有鬼不吸血的。跟人一樣，什么都吃。不一樣的是，人偏愛吃熟的，鬼偏愛吸生血。你呀，就是太挑食了。挑食可不好，長不高?！?

莫汐水眨眨眼睛問，“那你們魔呢？”

我說：“我們魔跟你們鬼一樣什么都吃，不同的是，我們連肉帶骨帶血一塊兒吃，不像你們，如果不是餓得狠了，只吸血不吃肉。”

莫汐水掩嘴而笑，“只會說我，你還不是一樣的挑食，除了蛇，我可沒見過你吃別的?！?

我張開血盆大口，“誰說我不吃別的？幸虧你成了鬼，若還是個人，姐姐現在就把你吞進肚子里，消化成一坨，再拉出來?！?

莫汐水止住笑，更用力的掩住口鼻，一臉的嫌棄，“真是惡心，呸呸呸……”

我得意洋洋的出了洞，隨意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坐下。

我懶懶的靠在樹干上，以手結印，一只小巧的銀色短笛出現在了手心。

我將短笛放進口中，激情澎湃的吹了起來。我本來打算吹《高山流水》，但吹了幾個音始終找不著調。于是改吹《廣陵散》，可吹了幾句后發現后面的不會了。

師父真是太失敗了，連一個曲子也沒把我教會。也不知他老人家現在怎么樣了，臉是不是恢復好了，那把仙氣飄飄的胡須是不是仍然潔白無瑕。這么久也不給個音訊，看來是真生我氣了。

我心里煩悶，又吹不出個調，索性閉上眼睛亂吹一氣。反正吹什么根本不重要，它們又聽不懂。

有大大小小的蛇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我仔細的挑選了些黑如墨、青如玉的成年蛇裝進虛空的袋子，其余的，揮揮手，它們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了。

我對青蛇是有所偏愛，但并不代表我對其他的食物沒有興趣。我之所以經常吃蛇，純粹是因為懶。我們魔天生有御蛇的本領，隨便吹吹笛子、撫撫琴，或者只是吹吹口哨，它們自己成群結隊的就來了。哪怕是冬季，哪怕正在冬眠，它們也會屁顛顛的趕過來祭我們的五臟廟。

而其他的食物需要自己去抓捕，勞力勞神還不一定能抓到，真的很麻煩。所以，我抓捕其他食物一般不僅僅是為了口腹之欲，更多的是太無聊了借此解個悶子。

我無聊慣了，所以很少覺得無聊。上次去河里抓魚是因為打坐了幾百年身上結滿了蜘蛛網，順便去洗洗澡。

師父教育我修煉要靜心忘卻凡塵，打坐要專注忘掉自我，努力吸收天地之精華，達到魔非魔的境界。而要達到此境界，非一日之功可促成，必須持之以恒。

我雖不懂魔非魔是個什么境界，但師父的話總是對的，于是我專心打坐，忘記時間忘記一切。

事實證明，師父總是對的，我感到自己漸漸的與周圍融合在了一起，我非我，故魔非魔。突破了這一層，我方能跳出魔這一身份的禁錮，心無旁騖的羽化成仙。

我的神仙值終于突破了百分之五十的大關，既然一大半已經功成，剩下的一小半還會難嗎？

我打算一氣呵成，繼續天魔合一。

但師父卻打斷了我，他一腳踹過來，踹得我差點走火入魔。好在我本身就是魔，無法再入魔。若是換成其他的，比如人呀、妖呀什么的，在靜坐修煉時被猛的這么一襲擊非走火入魔、前功盡棄不可。

我想發火，但不敢。

師父捂著鼻子嫌棄的說：“你看你都臟成什么樣了，還不去洗洗，想臭死為師嗎？”

于是，我去了河里。哪成想吃的沒抓著，澡沒洗舒服，卻碰上了莫汐水。

莫汐水跟我不知道有著什么樣的孽緣，我讓她結識了殺她之人，她害我丟失了許多神仙值。

我辛辛苦苦打坐了那么久，全部都白費了。

唉……

我呆坐了一陣，清空了因為莫汐水嘮嘮叨叨而嘈雜的大腦，清清爽爽的回了洞。

莫汐水是真的餓了，一口氣吸了好幾條黑蛇的血，吸完之后心滿意足的癱坐在石墩上打著響亮的飽嗝。

打完飽嗝，她嘿嘿的笑。

她說：“小魔，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飽嗝好舒服呀?！?

“小魔，你知道嗎，我是人的時候從來不會這樣打嗝。在陳府的時候，被管教的很嚴，要討好賓客，儀態最為重要。打嗝放屁這樣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一做形象就全毀了，是要被嫌棄的。那時候我是一個花瓶，花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絕不能做出那等粗俗之事。否則，我就不是花瓶，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我問：“后來呢？”

“后來就習慣了唄，無論我多想打嗝多想放屁，都能忍住。你看，人的本性其實是能被戰勝的。”

“你現在怎么就不忍了？”

她說：“我可不是變成鬼就變了，而是在你面前，我覺得很放松，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擔心說錯話做錯事，也不用擔心毀掉形象。沒想到我死了，才活出了真正的自己，這感覺真好呀。”

我說：“你是不是想說即使形象再毀也不會比我丑，所以就無所謂了？切……別的我也無所謂，但放屁，請你出去。”

她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