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圭媚拿了個面前的紅橘在手，剝去外皮，去除橘瓣上的脈絡，將干凈的橘瓣放在我面前：“我只求守在圣人身邊，亦或是替他護你周全。”

我拿起一瓣紅橘，因著橘瓣上的脈絡被楊圭媚清理的干凈，飽滿的嫩橘色果肉在透明的橘衣包裹下，看起來極其開胃。

我將紅橘放進口中，輕輕一抿，甘甜的橘汁在我口中炸開，順著喉嚨落入我的腸胃，整個人都覺得清爽起來。

楊圭媚耐心剝著紅橘，眉眼間滿是柔和滿足，與之前做齊王妃時候不同。

楊圭媚見我盯著她看，將處理好的橘瓣放在我面前問我：“妾身的妝容是否斑駁了？還請皇后指點一二。”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拿了紅橘在手笑道：“只是想著快要入冬，該是要送些衣物過去。”

楊圭媚聽此嬌媚一笑，又剝了一枚紅橘給我：“麗質小娘子長久養在梓萱堂，如今娘娘入主大興宮，也該將小娘子回來。娘娘不愿拂了萬貴太妃的薄面，那么便讓妾身代勞。”

我拈了瓣紅橘在手，聽楊圭媚如此說，心中一動，不由得起了興趣，自從知曉萬貴太妃想將麗質培養成一株女蘿，我便一心想將麗質接回，擔心麗質真的成了一株女蘿。

可巧綠綺端了木瓜桃膠燉牛乳進來，我笑道：“知曉你今日要留下與我說話，特意讓廚房備下了木瓜牛乳燉桃膠，你嘗嘗味道怎么樣。”

楊圭媚端了木瓜桃膠燉牛乳在手，還未吃便笑道：“皇后娘娘這里的木瓜桃膠燉牛乳吃起來最好，想來以后我會多來討要幾碗養顏。”

我聽此笑道：“以后大家都是姐妹，閑來無事，多來我這陪我聊聊天也是極好的。”

我話還未說完，見著翎羽在旁邊欲言又止，便說：“楊淑妃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你便說。”

翎羽聽此，帶著幾分小心和謹慎說道：“義安王李孝常起兵謀反，隨同謀逆的人員里有長孫安業。”

長孫安業，這個名字對我陌生而又遙遠。記憶中自從父親歿后，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只是聽人說過，長孫安業繼承家業后，不思進取，嗜酒如命，終日流連煙花之地。

隋朝覆滅，大唐初建的時候，太上皇賞了他一個右監門率的職位，前幾日世民升了他為右監門將軍。官職雖不高卻是掌管宮禁的重要職位。

我聽到長孫安業謀反的事情，一股苦澀從舌根處升起，慢慢彌漫著整個口腔，我怒不可支，狠狠拍了桌子一下：“長孫安業這個敗類，自己不思進取也就罷了，居然敢謀逆。”

我心下念著世民，忙喚翎羽備轎想要去宣政殿，我瞧著翎羽出殿的聲音，轉念一想喚住了翎羽。

我瞧著案上擺著的水仙花，長長嘆了一口氣：“長孫安業是我哥哥，我去了宣政殿是以皇后的身份，還是逆賊妹妹的身份。”

楊圭媚見我如此安慰我道：“皇后娘娘自八歲被長孫安業趕出家門，與長孫安業便沒有關系了。如今，長孫安業謀逆更與皇后無關。”

楊圭媚對綠綺說道：“我惦念著皇后宮里的果子，還請綠綺替我包些白銀玉露糕、金銀雙生夾，還有一份牛乳菱粉糕。”

綠綺見我點頭同意，忙去廚房包了楊圭媚要的幾樣果子，楊圭媚拿了果子輕笑著說了一聲多謝，便搖擺著腰肢裊裊走了。

楊圭媚方走，紅宇便怒道：“這楊婕妤也太不知曉世事了，明明皇后娘娘因著長孫安業的事情憂心，她卻要綠綺包些果子帶走。”

我折了枝水仙在手，放在鼻翼下輕嗅：“傻紅宇，楊婕妤這是在幫我，我想此時她是帶著這些果子去了宣政殿。”

白銀玉露糕是我愛食的果子，承乾則愛吃金銀雙生夾，至于牛乳菱粉糕則是青雀最愛。楊圭媚此舉是讓世民顧念和我的情分，顧念著與我的孩子。

楊圭媚走后，我心思煩躁，拿了書看卻看不進去，便將手里的書丟在桌上。可巧此時陰姝彤捧了白梅進來，我忙讓她坐下。

陰姝彤解了自己披著的天水碧細錦斗篷，一邊將白梅交給綠綺插瓶：“今日路過上林苑，瞧見白梅初開，便折了幾枝與皇后，姝彤無所有，聊贈一枝梅。”

我瞧著陰姝彤折的梅花笑道：“你摘的梅花極好，多是含苞欲放，拿水養著，還能多開幾日。”

陰姝彤很顯然是聽到長孫安業謀逆的消息，特意來安慰我，她端了茶盞，小心翼翼的說：“妾身瞧著皇后一切如舊，便恪安心將這顆心放在肚中。”

我聽陰姝彤這樣說，不由得微微嘆了一口氣：“哪里是一切如舊，不過是記著自己先是大唐的皇后，再是長孫氏的女兒，只想著圣人早些平定叛亂。”

陰姝彤見此握住我的手，安慰我道：“無論發生什么，妾身都陪在皇后娘娘身邊。”

我反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想起我生青雀和麗質時，她也是如此握住我的手，柔軟卻又堅定，一如陰姝彤為人。

陰姝彤又和我閑聊了一會，無非是佑今日吃了幾碗飯，又讀了什么樣的書，亦或是如今長安城里時新的花樣。她見我心思重重，便借口佑快下學便走了。

陰姝彤走后，我瞧著她送來的白梅，想起玄霸最愛白梅，我想的入神，手無意識摘著白梅，此時翎羽笑道：“娘子，若是再這樣摘下去，這枝梅花便要禿了，浪費了德妃的心思。”

我聽翎羽一言，回過神思，瞧著果然有一枝梅花已經被我摘禿，我不由得打趣起自己：“今日我卻是辣手摧花了。”說著拿了銀剪子將那枝已經禿掉的梅花剪斷。

我拿了梅花花枝在手，一截一截將它折斷，良久我對綠綺說：“我記得庫房里有一盞金魚琉璃宮燈，你去將它找出來。”

綠綺聽此稱諾去了庫房，我的指甲因著折斷梅花花枝，有些許破損，我拿了銀剪子將指甲修剪整齊。

此時世民身邊貼身的內侍高安過來傳話，高安年歲不大，但卻是宮里積年的老人。

他滿臉堆笑：“今日晚膳，圣人瞧著有份蟹粉獅子頭，特意讓雜家送來給青雀郎君。還有請皇后娘娘準備妥帖，圣人忙完朝政會來娘子處安寢。”

高安走后，翎羽告訴我：“圣人賜了一份蟹黃包去東宮給太子，太子最愛食蟹。除此外，還賜了一個赤金累絲百寶項圈給麗質小娘子。”

我接過綠綺方找出來的金魚琉璃宮燈，宮燈在庫房放久了積了一層灰，我親自擰了帕子將宮燈擦拭干凈。

紅宇見我只是擦拭金魚琉璃宮燈，卻對世民晚上來安寢之事看起來并未上心，焦急起來：“娘子，今日晚間圣人要來這安寢，你該準備準備。”

我取了燭火點燃紅燭，又將紅燭放進金魚琉璃宮燈：“有這盞金魚琉璃宮燈便夠了，其余一切都不用準備。”我瞧著紅宇不解的眼神，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故作神秘的一笑。

晚間世民來的時候，我已經換了寢衣坐在那賞玩那盞金魚琉璃宮燈，世民一進來便見著那盞宮燈，他提了宮燈在手，細細端詳：“這盞宮燈看起來，像是玄霸送你那盞。”

我端了盞枸杞黑豆茶給世民：“二郎喝些枸杞黑豆茶，這枸杞黑豆茶最是補氣養腎。”

世民見狀放下宮燈，接了我手里的枸杞黑豆茶。我拿了宮燈在手，看著宮燈發出柔和的燭光笑道：“今日德妃折了白梅送來，我瞧著白梅心里想起玄霸，便借宮燈已寄哀思。”

世民放下手中的枸杞黑豆茶，帶著幾分疑惑問我：“我本以為你會問我長孫安業謀逆之事，不料卻在這悼念玄霸。”

我的手指慢慢滑過金魚琉璃宮燈，帶著幾分愁思說道：“我與三哥兄妹緣薄，只是畢竟是兄妹，知曉他謀逆之事，感懷己身之余，更歆羨二郎與玄霸兄弟之情。”

世民握住我的手，柔聲安撫道：“長孫安業謀逆之事，我一早便知曉，也早已布置周全。想來明日，輔機便可將逆賊擒來。之前不與你知，只是怕你勞神。”

我聽世民說長孫無忌親自帶兵擒拿長孫安業，不由得微微訝異：“二郎器重哥哥是好事，可是畢竟哥哥與三哥是血緣兄弟，如此這般恐有非議。”

世民笑道：“這是輔機自己向我討來的差事，再說朝野上下誰人又不知，舊年長孫安業趕你們出府之事。”

長孫無忌心里一直記恨長孫安業趕我們出府之事，如今得了機會，自然是要借機一解舊年之仇。

我對此只淺笑道：“哥哥作為世民的臣子，自然是要為二郎解憂。卿卿只望哥哥一舉捕獲逆賊。”

世民握著我的手說：“不過是些窮途末路的瘋狗，輔機機敏能干，又曾隨我四處征戰，想必明日卿卿晨起，便可聽到輔機捕獲逆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