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了蹙眉，隨即搖搖頭。

想來我受萬物之靈的養護，是以能感受到它們曾留下過的情緒，也不知這里曾上演過怎樣的愛恨情仇，竟能讓這里的花木記得如此之久。

挑選好桃花，我便走了，沒有過多的逗留。

不知為何，看著這萊山滿山的桃花，我總覺得胸口煩悶，喘不上氣來。

我離開后并未回千葉洞，而是去了書璟的雁字谷。

書璟那里的藏書多，他又頗為擅長釀酒，我有不明白的也好相問于他。

書璟回來的時候，我正興致勃勃地釀酒，他頗為吃驚道：“你何時竟也喜歡釀酒了，我記得你以前總是嫌釀酒麻煩，從不肯自己釀，總是來我這處偷吃。”

他這一問，我也愣住了。

是啊，我何時竟也喜歡這繁瑣的工序了？

“阿雪，我教你釀酒可好？”

忽而，我腦中浮現出一個俊秀的男子的面孔，笑著對我說道。

他這話，應當是對我說的。

只是，我卻想不起來這男子是何許人也。

在靈洞那一千年經歷過的事件，我全然不記得了，阿娘說，靈洞乃靈族最為神圣的地方，里面的境況如何當然不能外傳，是以我才不記得那些事件。

大約，這模糊的影像是試煉時經歷的吧。

不記得便不記得吧，左右也不是甚重要事件。

“千葉洞的日子日復一日的無聊，我總要找些事情來消磨時光的。”想了想，我還是未同書璟多說，信口胡謅了這么一個不靠譜的理由來。

書璟未說信，也未說不信，徑自挖了一壇子酒飲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我對萬物靈氣的感知太過敏銳的緣故，我總覺得書璟很是落寞。

幼時，我曾聽阿爹講過，他年輕時，四海八荒還未有書璟這一號神仙，后來，有妖肥遺為禍蒼生，卻是神出鬼沒，群仙束手無策之際，書璟驟然而出，殺掉了肥遺。

眾仙問及他的身份，他只說是來自天外天媧皇宮，名喚書璟。

阿爹也是因緣際會才與他結識，又因性情相投，便成了知己。

后來才在雁字谷立了洞府，成了四海八荒仙仙敬仰的神尊。

然，四海之內，八荒之下，只知書璟出自媧皇宮，而他的年紀身份之類，便是一無所知了。

五哥說過，書璟的過去，不可說，亦不能說。

想來，當是許多的苦難磨折，才成就了眼下的神尊。

我在雁字谷鬼混了幾日，桃花釀也未釀好，便是到了重屹神尊的壽辰。

千葉洞中也無甚寶貝，多是些靈氣養著的花木，于靈族來說并無甚稀奇，但于九重天的神族來說卻是個稀罕物什，是以，我讓雪影挑了幾株上好的琴絲竹，做成盆景，帶著上了九重天。

我從未來過九重天，此番算是第一次，九重天的云霞明滅，流光溢彩，仙氣縈繞，景色倒也不差，只是長年累月都是如此模樣，未免過于單調，不似靈族那般生動活潑。

我照著書璟說的，七拐八拐地方找到了重屹神尊的神殿，一只腳剛剛邁進，便見著云月上神帶著藍君朝我過來，我有意裝作沒看到的模樣躲過去，云月上神便喊了一聲。

此番我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看著她二人過來，我抬手，道:“見過上神。”

轉眸看了一眼一旁的藍君，又道:“藍君好。”

云月上神扯了扯我的衣擺，道:“許久未見，你躲我作甚？”

我哪里是在躲她，我躲得分明是她旁邊那位。

我干笑兩聲，抬手道:“上神說笑了，冰雪哪里敢躲您？”

“當真沒有？”云月上神不似相信。

我汗顏。

我年幼時在書璟那處時，調皮搗蛋，上房揭瓦，差一點燒了整個雁字谷，于是乎，他便請了這云月上神來，生生將我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女仙折磨得險些魂飛魄散，至今想來我的葉脈都在顫抖。

現下被她赤果果地盯著，我只覺得我的葉子都要蔫了，只得誠惶誠恐地再次抬抬手，道：“真的不能再真了，比東海龍宮里的珍珠還真。”

“道是如此。”云月上神點點頭，復又指著一旁的藍君道：“對了，我同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藍君，你們應當認識的。”

我十分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表示認同。

這豈止是認識，簡直可以說是上演了一段愛恨情仇，你死我活啊！

“那個，上神若無事，小仙便告辭了。”我已然將腦袋低得不能更低了，卻還是感受到了來自藍君大人那關切而真摯的問候，躲都躲不過去。

“無事便不能找你敘敘舊了？”說著，她不由分說拉起我便往里走，我掙她不開，只得跟著她走，還得陪著笑。

我滴個女媧娘娘哎，早知道我就是將自己燒了也不會收下這帖子的。

“上神，我此番前來，除卻代替我阿爹阿娘為重屹神尊他老人家祝壽，更是受了書璟的委托，替他這位故友送些禮物來的，小仙先走一步了。”尋了這么一個憋足的由頭，我立馬腳底抹油地溜了。

“藍君，看來這丫頭真的是在躲你啊！當年我收拾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呢。”我走后，云月上神看著藍君，似笑非笑。

藍君呆呆得望著我的身影，許久才道：“她是天上的鳥兒，即便折了翅，也還是要飛的，上神用的法子不對，自然費勁些。”

云月上神：“......”

她是不是不應該幫他的？

我一溜煙跑遠了，沒注意方位，一個不小心闖進了一個雕梁畫棟的宮殿，殿中清冷異常，幾乎無有仙娥走動，怎的也走不出去了。

我順著庭廊繼續往前，赫然撞見了一位白衣白發白眉的仙子，生得甚是俊俏，眉宇間似乎還有幾分眼熟，好像書璟那個老家伙，周身散發著強大的仙氣，應當是個有階品的仙。

“是誰在那里？”我看得癡了，直到那仙子不怒而威的聲音傳來，我才回了神。

左右我迷了路走不出去，在心底糾結了三番，我便果斷而決絕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