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優去南京當天，江海請了兩個小時假，把人送到機場才回醫院上班。
剛上樓，前臺護士便叫住了他，“有個病人轉到你名下了。阮院長親自吩咐的。”
江海一愣，低頭翻閱手上的資料。
冬天是心腦血管病的高發期，很多老人熬不過就這么去了。
人的固有思維作祟，主治醫生不脫掉幾根頭發、不上點年紀就稱不上專家。他來醫院這么長時間，第一次見有人主動找他負責看病的。
他將沈知優硬塞給他的圍巾掛在衣帽架上，手搭在上面揉捏了兩下。
“我聽說你上午請假了？”陳一鳴也不敲門，直愣愣地沖了進來。
江海手一收，目光變了變，“嗯。有事？”
“大八卦。”陳一鳴一把坐在他的工位上，“昨天你們科送來了一個病人……”
“是病人還是病人家屬的八卦？”江海早已習慣了他的鬧騰，臉上還是一貫的平靜。
陳一鳴見他沒什么興趣，便也懶得鋪墊了，“這病人沒什么說的，就是這人昨天人是尹雙月給送過來的，今天來看他的又是江心與。”
聽到這兩個名字江海撓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目光也轉到了陳一鳴身上。
看到江海終于有了反應，陳一鳴得意道，“神奇吧！”
江海點頭。是挺神奇的。娛樂圈他認識的人不多，這兩個人都對得上號。
“那你不好奇他們是什么關系？”陳一鳴乘勝追擊。
“你大學的時候就應該學新聞專業。”
“你真不好奇？”
江海覺得自己最近的脾氣是不是過于好了。他垂下眼，拉開門準備去更衣室換衣服。
人剛出門，就被護士攔了下來，“VIP新送過來的那個病人吐血了，就剛轉您名下的那位。”
江海拿了白大褂邊走邊穿，直奔病房。
屋內狀況瘆人。地上、墻上全是血。患者說話已經含糊不清，但整個人還在劇烈地抽搐著。
江海仔細檢查了眼睛和口腔，對住院醫師道，“應該是顱內血壓升高所致，先打個鎮定劑，立即吸出口腔、咽喉部積血和血塊，做體位引流，做完再推他去照個頭顱CT。”
說完這些，江海終于將目光轉向了圍觀的人，“家屬和我來一下。”
“江醫生。”江心與一臉慘白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江海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濺到的血跡。他將醫用手套脫下，對護士說，“帶家屬去我辦公室，我換件衣服過來。”
護士帶江心與進了辦公室，給她倒了杯水，關切道，“你是不是暈血？要不要到臥床休息一下。”
江心與捧著水，不說話也不動，整個人呆呆的樣子。
等了10來分鐘，江海才回到辦公室。
“患者發病時只有你一個人在病房？”
“是。”
江海聞言手一頓，過了兩秒才繼續問道，“麻煩你描述一下發病時的狀況？”
“他躺在那里，突然就抽搐了，然后就吐血了……”
江海的筆一頓，“患者有藥物過敏史么？”
“我不知道。”
“之前的病史呢？”
“我不清楚。我爸一直一個人在老家生活。”江心與垂下了眼睛，聲音弱了下去，“老人家都是報喜不報憂。”
“你再問一下家里人，看看能不能把之前的病例轉過來。”
“好的。”
江心與低下頭，帶著哭腔，“江醫生，我爸會死么？”
“醫學上沒有什么絕對，這個我不能回答你。”江海聲音冷冷清清，整個人專注在電腦上，“不過，他現在受不了刺激。”
江心與聞言睫毛抖動了一下。良久，她才說，“江醫生，這是我助理的聯系方式，我最近不在BJ，如果我電話沒人接的話麻煩您打這個。”
“病人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我建議你們家屬能留一個監護人在身邊。之后治療我們也會有需要你們簽字確認的地方。”
“我知道。”江心與欲言又止，眼睛里堆積的淚水落了下來。
江海把桌子上的紙巾往前一推，抿嘴不再多說。
“謝謝。”
江海從抽屜里拿了一張名片給她，“檢查結果這兩天就會出來，你要是有什么問題可以聯系我。”
說完，他的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江海拿在手里看了兩眼，臉上表情微微松動。
江心與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捏著名片的一角，在微信的查找欄上輸入了他的手機號。
不存在。她捏緊了名片，臉一瞬間就垮了下來。她定了定神，再抬頭的時候已經可以擠出笑容了，“那江醫生，麻煩你了。”
“嗯。”
江心與走到門口，好奇心驅使，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她看到江海的椅子已經轉了半個圈，他斜靠在椅子上，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著。
沒有半分猶豫，也沒有半分情緒波動。好似乎都是這世界與他的單線聯系。
陳一鳴探進來半個頭，“江醫生，一起去吃飯？”
江心與和江海同時回頭。
江海瞪了他一眼，怒道，“不是讓你敲門么？”
終于看到他情緒有了波動。江心與點頭和陳一鳴打了招呼，默默走了出去。
“怎么把人說哭了？和受氣小媳婦似的。”陳一鳴口無遮攔。
江海瞟了他一眼，歪嘴笑，“你知道VIP病人為什么都不交給你么？”
“為什么？”
江海認真地看著他，就是不說話。
“我也沒八卦到病人面前去啊！”陳一鳴說，“晚上一起吃飯？”
“不了，我今天約了人。”
“誰啊？”
“發小。”
晚上齊超約了他吃飯，也沒什么事，就是聯絡感情。
酒過三巡，齊超開始絮絮叨叨，“你可千萬別公開，她們這個圈子，腦殘粉多，不務正業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一點風吹草動就詛咒你倆分手、P遺像，就是個邪教組織。”
他這些年在家里作來作去，家底敗了不少，話語權越來越小。
人長大之后會明白一個問題，不是聲音越大越占理。
“兄弟，”齊超拍拍他的肩膀，絮絮叨叨，“你家也給你安排了不少相親吧！哪一個不是門當戶對的！這就是你父母對你的期許。你別看他們現在說你喜歡誰都行，他們都能接受都會喜歡……你沒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們覺得你未來另一半是誰都可以，但你真的遇上了，他們又會覺得你還不如獨自美麗。”
“路漫漫啊！兄弟。”齊超沖他打了個響舌，下巴一抬，示意他拿起酒杯。
江海搖頭。不預備和他一起買醉。
沈知優的微信視頻傳過來的時候，齊超已經醉成一團爛泥了。
“你不是說要寫論文么？怎么這個時間還在外面？”
“和齊超約著見了一面。”江海看了眼時間，確實是有些晚了，“今天拍的怎么樣？”
“挺順利的啊！”
“什么時候回BJ？”
“快的話，這個月月底就轉場了，不過也不好說，最近江心與經常不在劇組，所以可能得往后延？”
難怪，他倒是忘了江心與和她在一個劇組了。
“那你要不要回來見我一下？”
“每次都是我回BJ，江先森，你得檢討你自己，是不是追到手就對我這么敷衍了。”
江海只能哄她，“這幾天太忙了，過幾天我過去找你。”
“忙還出來喝酒”沈知優的嘴撅得可以掛一個油壺。
“齊超約我，我總^_^不能過河拆橋。”
“那下次別喝了。”
“嗯。”
“我看看他都喝成什么樣了？”
鏡頭晃到齊超面前，他半夢半醒間仍不忘揮舞了幾下爪子，和沈知優打招呼。
“你忙吧！我要背臺詞了。”都結了婚的人了，還動不動就買醉，沈知優對他是眼不見為凈。
江海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伏在桌前喃喃自語的齊超，輕嘆了口氣。
齊超喝得嘧啶大醉，嘴里還在說胡話，江海索性給他開了間房間，直接扔樓上去了。
忙完這一切，江海才拿起電腦查看景致齊超的陳年新聞。
媒體來來去去就是那些詞，都用爛了還隔三差五的更新一遍。網友呢，躲在鍵盤后都是“文豪”。家人往外喊話的那些年，關于兩人見面約會的新聞里用到的修飾詞簡直不堪入目。
看了相關報道，江海這才知道齊超和沈知優之間互不待見的原因。
他的女朋友，很有正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