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歡迎向她微笑說，“什么都沒有。”

戴月荃低下頭，透過鏡片打量這個笑起來像小孩一樣的歡迎，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真有種不知世事的魅力，像個天真無邪的少年。

這種笑里難以分辨是成熟還是不成熟的表現，她在這行待了這么多年，每周都會去精神輔導做咨詢師，每周晚會抽一天時間給陽光熱線做常駐心靈導師，見過無數的人，所以才越來越清楚，在極端的兩頭的某些情緒表達是非常相似的，其中的區別就在于一方是不成熟而無知和自大，而另一方是成熟后的大徹大悟，去做自己想做的而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歡迎是哪一個呢？

歡迎的所有表現其實都算正常范疇，也沒有任何攻擊性。

在中國，心理學在對沒有攻擊性的精神癥患者的處理上幾乎留下了一大片空白。于是在處理上，醫生就有了極大的權利，可以說是掌控生死了。每個醫生對精神癥的看法也就間接決定了他們的處理方式，是強硬還是懷柔。

而戴月荃就是懷柔政策的人，她相信精神癥患者的權利跟正常人沒什么不同。

而強硬的就不這么認為了，他們認為精神癥跟正常人是要區別開的，他們的理由也很簡單，一但社會里的不穩定因素出發了精神癥患者的精神癥，到時就是對別人生命的不負責任。而精神癥的觸發是難以控制的，可能一個眼神，一句話，甚至路面的一個坑。

戴月荃鐘愛行為心理學與微表情心理學，從別人的微小的肢體語言和微表情就能讀懂很多東西，從進門起就一直在觀察歡迎的一言一行，有沒有試圖去撒謊、隱藏。

可結果是讓人失望的，得出的結論是歡迎一直都在展示自己的真實想法：對自己生命的輕視，對死亡的無所畏懼甚至是蔑視，而且對此抱有不可扭轉的信念，他比不少人還要清醒。

“歡迎，你可真年輕啊，很少有人能想你這么年輕就打拼到現在這個程度。”

“沒錯，這點我倒是不否認。”

戴月荃心中激動，因為歡迎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是謙卑的，絕沒有這么肯定自己的能力，說明他有一份自豪和驕傲的點，那可能會是突破口。

“那實在是令人佩服的，你家里的教育對你有很大影響吧？”

“影響不大，主要還是看自己，我一個人出來打拼，沒有靠過家里親戚任何一個，我的成功也不是不可以復制的，我相信任何一個人像我一樣做，也能達到一定的程度。”

戴月荃心中有些小失落，剛剛得到的信息是錯誤的，但也證實一件事，關鍵在他的童年經歷，他家的家庭教育跟他社交關系應該是分開的，報告上他一直跟家人生活，杜絕了留守兒童的心理陰影影響，所以是童年里肯定發生了某些事讓他不能釋懷，也得不到宣泄。

看過歡迎的報告和現在的成就，如果說他算精神病，那么任何一個行業里拔尖的人都算是精神病了，不對，是精神癥才對。心理學對每個人的精神問題講究的是無病假設。技術高超的醫生，一流的律師，大企業的老總、高管……都屬于高功能的精神癥。

戴月荃又跟歡迎聊起了生活中的事，問問他的生活習慣，一般情況下一天都是怎么度過的。

歡迎回答問題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然而戴月荃還是發現了異樣，他對自己真正熱愛的事物表現出非常隨意，好像那是可有可無的，不過卻能一直說下去，表達自己的意見。這對他很重要，起碼從資料上的反映上是這樣介紹的。只是戴月荃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如此隨意的方式來表達。

造就如此情況，同歡迎的個人經歷，環境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大多數情況下會遇到什么樣的人。傳遞了什么樣的社會信息，和自身如何反饋信息是息息相關的。決定要問問看歡迎對自己身邊的人的大概看法，但不是現在問，要等他快忘記自己說過這些話的時候問。

兩人又聊了些其他話題，關心起歡迎的生活是否足夠健康，運動足不足。

待兩人聊天氛圍更加融洽，戴月荃突然好奇起他的社交圈，自然而然地說：“在你生活工作里大多數情況下會遇到什么樣的人呀？就是跟你有交流的那種。”

這時才把早想問的問題問出來，這是心理學很常見的技術，自然，不刻意去問，讓問題自然而然的產生，減少對方的壓力和戒備。

歡迎頓了一頓，思索后，眼睛笑彎了說：“這個問題真難。”

“那我換個方式問吧。”戴月荃有些小失落。

“不用不用。”歡迎交叉雙臂，就連極軟的沙發都像硬極了似的要把歡迎讓出來，其實只是他挺直了腰，盯著天花板說：“撲街與狗。”

這讓戴月荃有些震驚，臉上極力壓抑著，平靜的問：“撲街長什么樣？”

“很難形容，就是那種只想別人笑著對他的人。”歡迎皺著眉頭極力的去想，說完又補充說，“大概就是那些知道自己不重要，卻希望所有手下認為自己很重要的那種人。”

“例如……”

“我的上司。和那些不知道實際情況就喜歡空談的領導，從不看實際情況，就在那里談談談。什么都要管一管，卻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

戴月荃點了點頭，“那狗是什么？你常跟狗接觸嗎？”

“啊~~是的。”歡迎沒有告訴他，其實狗不是指生活中的那些寵物狗、流浪狗，更是人人口中的形容人的貶義的狗。

戴月荃被狗的話題吸引了，反而沒有注意到歡迎拉了長音的啊。沒察覺這里面其實有問題的，正常情況下這么特殊的長音就是正常人都會發覺奇怪，然而狗狗愛好者的戴月荃因為狗狗而忽略了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她家就暫放有三條別人的狗。

“那是什么品種的狗啊？”

而后戴月荃跟歡迎在狗上聊了不少話題后，她才說要給歡迎做一個回憶。

歡迎說：“可以啊。”

終于可以讓序言松一口氣了，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