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朗表示懷疑。

余高去了醫院之后，所表現出來的，絕對不是一個真正優秀的人所該做的。

如果他真的足夠優秀，真的是想去學習的，自己讓查文鵬去給傷者縫合的時候，他為什么站在一旁無動于衷？

真正去醫院認真學習的見習生，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盡可能蹭手術學習的機會。

“你不信？”

看著孟朗的表情，袁旭民繼續道，“你作為荷城大學的優秀校友之一，你應該也聽說過，今年的全國大學生臨床技能大賽，我們荷城大學拿了冠軍吧？”

孟朗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也是你帶隊的！”

袁旭民咧嘴笑著，“那你可曾知道，拿下這個冠軍的是誰？”

孟朗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病房里面，正在給奶奶講故事的余高，試探著道，“難道是他？”

“為什么就不能是他？”袁旭民反問道。

孟朗搖頭，無比肯定的道，“全國大學生臨床技能比賽，一組三個人，他肯定是去打醬油，抱大腿的，就算是他們組拿了冠軍，那也不能證明他厲害啊！”

“呵呵！”

袁旭民真是笑了。

這孟朗的脾氣秉性，和他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對這孟朗也是特別喜愛，當年在學校的時候，沒少栽培這小子。

而孟朗也不負眾望，現在已經做到住院總了，按照這樣下去，升主治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了。

要知道，這孟朗才畢業2年啊。

“有些地方你說的沒錯！”袁旭民出奇的竟是沒有直接反駁，而是跟著道，“余高他們組，的確是有一個超級大粗腿！”

孟朗一副‘然而我早已經看穿一切’的模樣。

“而那大粗腿，就是余高他自己，另外兩名成員念露和王元宗，全都是過去給余高打下手的，他們從始至終，都只是陪襯！”

袁旭民繼續道，“如果你認為我現在說的話，還是在護著余高的話，你現在就可以用手機登上荷城大學的校園網，上面應該還有余高帶隊操作的高清視頻！”

正當袁旭民說著的時候，走廊盡頭，一行人正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袁旭民看到那幾人，臉色一怔，旋即渾濁的眸子之中掠過一絲期待，他直接扔下孟朗，朝著那群人走了過去。

孟朗則是呆呆的站著原地，還在消化著袁旭民剛剛說的話。

他遲疑了一下，拿出手機，登上荷城大學的校園網。

……

走廊那頭走來的一行人，為首者是一個謝頂老者，戴著老花鏡，他是市一醫院的副院長王文清。

在王文清身旁跟著的是，市一醫院耳鼻喉科的張建業主任，還有市一醫院腫瘤科的樊家明主任。

而更為關鍵的是，在這三人中間，還圍著一人，眾星拱月一般。

那是一名老者，頭發花白，但是腳步動作邁出去的時候，卻是十分沉穩有力。

看到這中間的老者的瞬間，袁旭民明顯的松了一口氣，三兩步便是湊了過去，一把握住那老者的手。

“霍老，這次真的是麻煩您了啊！”袁旭民本身作為醫學院的教授，這放在醫院，也是主任級別的了，但是現在在這老者面前，他卻是像是后生晚輩一般。

當然，這情景，若是別人看到了或許還會驚訝。

但若是了解那老者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是見怪不怪了。

因為這霍老，并非別人，而是號稱荷城第一刀的霍濟施。

不過，霍濟施雖然也是荷城人，但是他很早就出去參軍了，后來成為一名軍醫，再之后，便是在京城一家大醫院掛職名譽院長。

他的一手手術刀，簡直是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同樣的大病病例，別的醫生做手術，存活率五年，只有百分之六十。

而經過霍濟施，霍老手術之后，五年存活率，卻是直接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五。

當然，每個人的生活條件也各不相同。

但這足足相差了百分之二十五啊，就算是生活環境有所不同，也能說明很大的問題了。

就在昨天的時候，袁旭民便是找到了市一醫院的副院長王文清，這才想辦法從京城請來了霍濟施老前輩過來做手術。

霍濟施軍人出身，雷厲風行，絲毫不耽擱，和袁旭民握手之后，便是道，“走吧，先帶我去看看病人情況，然后我們大家一起組織一下會診，討論一下手術方案，希望能夠盡早確定下來！”

“好！”

袁旭民點頭。

他在前面帶路，領著霍濟施和市一醫院的幾名主任醫生到了病房。

而此刻，還站在走廊上的孟朗也終于看到了余高臨床大賽上的操作了。

幾乎可以說，這場大學生臨床技能大賽，根本就是余高的個人秀。

所有的動作，過程完全可以用堪稱完美來形容。

“這！”

孟朗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打了幾耳光一樣。

自己這不光冤枉了余高，還冤枉了袁旭民啊。

當他一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袁旭民帶著霍濟施他們進了病房。

作為荷城醫學人的驕傲的霍濟施，孟朗自然也是認識的。

看到他進入病房，頓時孟朗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氣。

至少，師娘的病，很大可能的有救了。

他沒有急著離開，也是跟著一起進去了病房。

要知道，這幾位可都是大牛啊，跟著旁邊蹭蹭，也是不錯的啊。

病房內。

霍濟施上前，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奶奶的情況，然后又向袁旭民了解了一些，之后便是離開了，準備去找個辦公室，好好的討論一下手術方案，組織會診。

袁旭民跟著一起。

臨走前，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余高和孟朗。

“你們倆，還有什么事兒沒？”袁旭民問道。

余高搖頭，待的時間差不多了，他也該走了。

孟朗心里那個別扭啊，他原本想著找個沒人的機會給余高親自道歉的，現在余高要走，他也不好意思留下來了。

袁旭民接著道，“念露，你照顧下奶奶，余高，孟朗，你們跟著我去辦公室！”

“什么？”孟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跟著袁旭民一起去辦公室，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自己可以旁聽霍濟施這幾位大牛的醫學會診啊。

盡管沒辦法發表任何意見，但光是聽一聽就絕對是足以受益終生的事情啊。

孟朗激動的面色漲紅，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相反，余高則是淡定許多。

袁旭民背著手離開了，余高和孟朗趕緊跟上。

對于袁旭民帶著余高和孟朗過來旁聽，霍濟施和副院長王文清也沒說什么。

畢竟都是醫學人，只要不搗亂，多聽多學他們還是很歡迎的，畢竟能多長點知識，也是給荷城醫學人臉上增加光彩啊。

倒是耳鼻喉科主任張建業眉頭微皺，但看到副院長王文清都沒開口，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去說什么。

腫瘤科主任樊家明倒是隨和，甚至還沖著余高和孟朗笑了笑。

很快，會診開始，霍濟施主持。

在他的面前擺著一沓資料。

這些都是奶奶入院以來檢查資料。

霍濟施仔仔細細的看著，大約半個小時之后，他就放了下來。

聲音低沉的道，“很明顯，田英花（奶奶的名字）的食道癌，經過活檢，已經證明了是惡性腫瘤，今天我們坐在這里的目的就是確定治療方案。”

說完，霍濟施手上一點，在會議室后面的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張圖片。

“這是昨天食管鏡看到的，腫瘤并不小，足足有著4.7公分，而且，這還是在頸部腫瘤，粘連氣管和血管，手術風險很大，一般情況下，超過3公分我們就不建議做手術了！”

余高微微嘆息，這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啊。

“但有一點好的是，老太太的心態很不錯，這種樂觀的心態，對治療是有很大的幫助的，剛剛我綜合了各方面，徹底的總結了一下！”

“如果不手術，保守治療，放療化療的話，兩年存活率應該在40%，而且經過放療化療，可以讓腫瘤變小，到時候再做手術，或許效果也能更好。”

頓了頓，霍濟施繼續道：“如果一定要手術，我來做的話，成功率……只有兩成！”

“因為這個腫瘤粘連了氣管，還有頸部三根動脈，勁動脈血壓的大，導致血管發緊，而且被腫瘤包裹，也很脆弱，稍不注意，便是會引發大出血。”

勁動脈出血，是直接噴出來的，一個健壯的成年人，頸動脈噴血三十秒，便會進入失血性休克，更何況是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老年人？

“即便是我們預備著體外循環系統去維持，做介入干涉，但考慮病人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這一折騰，很有可能下不來手術臺！”

霍濟施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字字沉重。

整個會議室內，寂靜一片。

霍濟施繼續道，“總結成一句，方案一，化療放療，病人需要承受巨大的身體和心理折磨，并且效果未知，兩年40%的生存率，這只是樂觀估計！”

“方案二，手術的話，分離腫瘤和勁動脈血管，極有可能會導致大出血……”

袁旭民眉頭皺起，他是清楚的。

老太太寧愿這樣扛下去，她都不愿意接受放療和化療的。

太折磨人。

雖然，老太太雖然一輩子生活在鄉下，但是屋內屋外，哪樣都收拾的整整齊齊，干干凈凈。

她是個精致的人。

如果放療化療，茍延殘喘，形容枯槁，和鬼一般的過三年，這對她更是巨大的折磨，不僅僅是身體上，更巨大的是來自精神上的。

而一個人精神一旦死亡，距離真正的死亡也不會太遠了。

關于這一點，余高也清楚。

剛剛給奶奶講故事的時候，他就能看得出來。

如果不是個精致的人，又有幾個人能夠在這個關頭，做到恬靜淡然呢？

“老袁，你還是回去勸勸，我們穩妥起見，還是選擇方案一化療吧！”副院長王文清遲疑片刻，開口了。

“是啊！”耳鼻喉科主任張建業也是點頭，“至少，這能夠保住一條命，腫瘤切除，風險太大了，還是頸部粘連動脈的腫瘤，更棘手。”

袁旭民微微嘆息。

既然霍濟施老前輩都這么說，手術切除的方案，也是真的走不通了。

他起身，就要回去。

但這時，一道聲音卻是在這安靜的辦公室里面響起。

“霍爺爺，如果有辦法成功的讓食管腫瘤和頸部動脈血管分離的話，這個手術風險是不是就能夠大大降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