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正很有耐性，他這一番觀察，就觀察了一個月。

他發現，這家海王星科技有限公司，雖然剛開業，實際上兩年前就注冊成立了，成立至今都沒有業績。

也就是說，這家公司或許以前只是個擺設，現在才是要用到它的時候？

公司總經理是郭云霆，但注冊法人卻是一個名叫周廣坤的人。這個人是何方神圣，楊學正沒有查到，只能確定這個人一不在公司出現，二不和公司聯系。

也就是說，公司真正的老板，看來并不是那個年紀輕輕，白白胖胖的姓郭的小屁孩？

還有那個方主管，菜鳥一個，不過做事情倒還認真。

如果是幕后掌控這家公司，推兩個年輕不懂事的小家伙到臺前，這么操作倒是挺方便的。

楊學正覺得自己觸摸到了真相：這家公司幕后有人，所以才能左手抓住了普惠，右手搶來了瀚海通訊。

這一個月的工作經歷，少不了和瀚海通訊、和普惠打交道。楊學正很會套別人的話，也很能留心種種細節。

比如，普惠給海王星科技供貨，竟然是先貨后款，還是按季度結算。普惠的其他渠道商說，圈子里還從沒有哪家公司，一進場就獲得廠商如此大的優惠力度和資源支持；

比如，普惠的渠道經理表示，他只是執行上面領導的指示，其他一概不知；

比如，瀚海通訊的收貨質檢員說過，之前好些年送來的都是爾戴的產品，不知道怎么，今年突然就變成普惠的貨了，整個采購部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比如，他聽到瀚海通訊采購部的某位老鄉，私下里用家鄉話罵街，說生產線上根本沒和采購打招呼，就私自測試了普惠的產品，并倒逼采購部買普惠的貨；

比如，其他渠道商都為了去庫存和資金回籠頭痛不已，海王星科技卻好像沒多少壓力。

結合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楊學正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海王星科技的幕后有位真正的老板，這位神秘大佬可以直接搞定普惠公司和瀚海通訊的關鍵人物，以暗度陳倉的方式，完成了更換品牌供應商的操作；

什么郭總經理、方主管，都只是臺面上的人物而已，是神秘大佬的白手套。

那個菜鳥方主管還吹噓，普惠公司和瀚海通訊，都是郭總談下來的。扯吧你就！

姓郭的那個小屁孩，能不能見到兩大公司的高管都是個問題！退一步講，你要真去談，人家會相信你？你這么個小公司的總經理，拜訪人家一個部門老大，都算是高攀！

楊學正知道，世界上會吹牛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聽一聽就算了。你要真信，那只能說明你腦袋里絕對進水了。

楊學正記得，自己上一家公司有個銷售，明明只是跟著老板拜訪大佬的小角色，老板對大佬畢恭畢敬的時候，他在大佬面前連話都沒資格說。可人家一出門就敢吹，大佬和自己，那是鐵桿兄弟！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的那種！

姓方的菜鳥主管，肯定是不知道幕后老板的。這人的話非常好套，隨便用點小技巧，就什么都往外說。他對郭總經理非常佩服，才會對郭總談下大業務深信不疑，這人的腦子，估計也就核桃仁那么大。

那么，真正知道幕后老板的，就只有郭胖子總經理了。

楊學正發現自己的問題來了：要怎樣才能接觸到這個神秘的幕后大老板？

……

海王星科技有限公司的送貨車，穩穩停在瀚海通訊的物流貨棧門口。

方清澤跳下車，和同事小童、小金先去領貨架板，再把一臺臺服務器、磁盤柜、工作站卸下車，整整齊齊地碼在貨架板上，然后等收貨員用叉車來叉進庫房去。司機小黃也下來幫忙，楊學正則拿著貨運單去辦手續。

這批貨不算多，幾個人很快就卸完了車。司機小黃把車開到停車場，等待方清澤完成最后的驗貨手續，就可以回去了。

小童是個高大壯實的小伙子，卻長了張娃娃臉。他狐疑地看著遠處手拿貨運單，正和質檢員有說有笑的楊學正，啐了一口，說道：“老楊又偷懶了！每次打單這種輕松活他就搶著，扛機器這種體力活他就躲著！”

方清澤用小指挖了挖耳朵，好像要把小童這句話給挖出來似的，淡淡說道：“人家這叫交際能力強，把質檢員們給哄高興了，驗貨的時候就不會抽那么多樣，整得咱們半天回不去。”

小童不高興地嘀咕道：“老是這樣，那些質檢員都快以為他老楊才是客服部主管了。”

方清澤只當沒聽見，繼續挖耳朵。

愛開玩笑的小金一反常態，滿臉認真地說道：“方哥，你干活沖在最前面，又很照顧兄弟們，我們都是服氣的。但是，你沒聽說過什么叫‘架空’嗎？”

方清澤嘿嘿一笑，說道：“咱們這幾個人的小公司，還學人家大公司玩什么內斗嗎？沒必要！再說了，老楊會交際，叫他去辦交涉的事，那叫發揮員工的長處！”

小童和小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徹底無語了。兩人拿出手機，開始刷新聞。

方清澤湊了過來：“哎，有什么好玩的？”

小金：“喲，這個有意思！藏獒給大熊貓當小弟！”

嗯？方清澤上前一看，是一段熊貓保護區里抓拍的視頻：一只野生大熊貓闖進了當地農村，家家關門閉戶，不去招惹這位大爺。國寶在村子里橫行霸道翻東西吃，一只棕色藏獒屁顛屁顛地跟著，時不時叼來些東西向國寶進貢。熊貓老大看不上的，藏獒才偷偷吃掉。

方清澤嘴角抽搐：這不就是我召喚的那只熊貓，和被它叼走的那只藏獒么？

……

楊學正走了過來，湊到方清澤跟前，低聲說道：“方主管，采購部的梁經理，要和咱們聊聊工作上的事。咱們先找個地方？”

方清澤一眼望過去，看見梁經理遠遠的站著，正在打電話。點頭說道：“好啊，咱們這就過去找他？”

楊學正一愣，心想我是暗示得不夠明顯么？連忙說道：“不是現在，咱們先去找家館子，訂個安靜的包間，等梁經理下班了就過來。”

“這樣啊！”方清澤恍然大悟：“可是這個招待費怎么報銷，標準多少？公司沒規定過吧？”

楊學正頗為郁悶：“要不您找郭總說一下？我想郭總會同意的。”

方清澤當場就要給郭胖子打電話，被楊學正拉開了。這里人多耳雜，難道你要當著大家的面，聊請人家采購吃飯的事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