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兮覺得自己已經對鮮血麻木了。

剛開始還會害怕，覺得罪惡，覺得惡心，可現在卻覺得這仿佛是在平淡不過的事情。

她對自己的心境有些不安。

仿佛，自己好像已經成了這無盡之地的住民。

她的皮膚因為不見陽光變得越來越白，病態的白，病態的消瘦，有一日她殺了人，拖著自己搶來的長刀往前走，忽然在過路的一扇小鏡里看到自己。

皮膚蒼白，形銷骨立，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的發紅，紫瞳望過去，就像一個真正的惡魔。

她當時猛然感覺恐懼。

這個人是誰？這個人……是我？我怎么會是這個樣子？我怎么會是這副鬼樣子？

她砸碎了鏡子。

當時她身后跟著的面目猙獰的男子忽然露出了諂媚的表情：“大人，大人我替你殺了這群亂擺鏡子的人，您別急呀？”

白冰兮猛吸一口氣，回頭瞪他：“滾。”

那男子害怕地瑟縮了一下。

門里是一個女性惡魔，穿的很少，身材火爆，她聽不懂白冰兮他們在說什么，但也是害怕地顫抖。

無盡之地的人不怕死，但他們怕看管者。

看管者有無數種方法讓他們求死不得，痛苦不堪。

而白冰兮，殺了整整三個看管者，也就是說，她一個人，擔了三個看管者的官。這群人怕的要死，沒一個敢近她的身。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白冰兮喃喃著。

“白冰兮。”

一個吐字不怎么清楚的童音在白冰兮身旁響起。

白冰兮身體一僵，忽然就清醒了。她站在那里沉默。

半晌：“我們回去吧，鳳。”

鳳凰乖順地點了點頭。

要不是鳳凰，要不是她陪著自己，白冰兮覺得自己肯定早就瘋了。

她能保持本心，能夠這樣一直懷著堅定信念活著，就是因為鳳凰。

她忽然覺得慶幸，慶幸莫殷之送給她這個鳳凰。

只是她又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她思念白冰琪，思念君樂行，思念林綺，思念君白……發瘋地想念莫殷之，想念梧念，想念阿茶。

可她回不去。她只能在這個地方，一個人擔著所有的壓力，一個人繃緊神經，無時無刻不害怕著失去生命，無時無刻，無時無刻，無時無刻！無時無刻！

她感覺睡覺對于自己，都成了奢望。

鳳凰已經不排斥她了，甚至是用所有的能力去幫助白冰兮。她吃不下無盡之地的食物，白冰兮想了法子，可她一直不肯告訴鳳凰是什么。

怎么問都不說。

鳳凰覺得不安，但是她隱隱約約覺得白冰兮找自己能吃的東西廢了許多心思，于是她便只能更加努力地幫助白冰兮，來打碎自己心中的不安，怖懼。

攻打第五位看管者廢了很大的功夫，白冰兮受了傷，而鳳凰更是昏迷不醒。

她把鳳凰帶回去，熟稔的拿起腰間別的匕首，一把扯下自己手臂上的繃帶，上面大大小小的刀傷惹人怖懼，她又拿起那刀在沒傷口的地方割了一刀，鮮血瞬間噴涌出來。

她把手上的傷口對著鳳凰的嘴，鳳凰在昏迷中感受到了那血液，下意識地張口喝下去。

白冰兮覺得自己越來越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就那樣昏了過去。

鳳凰在睡夢中又感覺到嘴邊有什么滾燙的熱流，那東西讓她感覺自己逐漸沒那么虛弱了。

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來，想爬起身來，卻感覺到身上趴著一個人。

她低頭看，是白冰兮蒼白的側臉。

她趕緊挪開身子，想把白冰兮挪上床，可就是一側臉，她看到了白冰兮沒有被繃帶包裹的小臂。

上面有著大大小小的刀疤。

她有些愣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是干涸的血液。

那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轟的一聲。

啊，原來我一直吃的東西，是白冰兮的血液。

啊，原來我在喝她的生命。

這樣的現實讓她幾乎無法接受，她死死地咬著牙，眼淚卻忍不住地往下掉。

滾燙的淚水掉在白冰兮的臉上，白冰兮迷迷糊糊地醒來，忽然一個激靈。

怎么回事，我居然昏過去了？我怎么敢？

她慶幸了今天沒人來搞偷襲，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可當她抬頭看見鳳凰在哭泣的時候，她心里又暗罵了自己一聲。

她捂住自己胳膊：“怎么了，鳳？”

鳳捂著嘴，聲音卻開始哽咽：“白冰兮，你為什么要這樣？你為什么要這樣？你放著我，讓我自生自滅不就行了？你這樣我怎么辦？你這樣讓我怎么還？讓我怎么還啊？”

白冰兮看著鳳凰眼中的淚水不停地往外滾，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白冰兮，我怎么辦，我怎么還？……”她的抽噎聲音越來越止不住，“我這樣的，值得嗎？白冰兮？你說啊？我怎么辦？”

白冰兮看著她眼淚一滴又一滴地往外滾，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

過了很久，白冰兮說了一句：“鳳，我樂意的，因為我想你活著。”

白冰兮沒能止住鳳的淚水。

她一直在哭，哭了不知多久，就像失去了什么，又像得到了什么。

在那一日過后，在白冰兮之后的所有的日子里，她再也，再也沒有見過鳳落淚，仿佛她那一次聲嘶力竭，那一次不顧形象，就哭盡了自己一生所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