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華見秦落桑端著藥碗來，心下便知道秦落桑要藥死她的孩子，當即就對秦落桑拳打腳踢，怎么也不肯喝那藥。

就這么掙扎了一會兒，秦落桑失去耐心，開始發了瘋的打她。世華被打的神志不清，但還是死死捂著肚子，鼻青臉腫，一雙眼睛早已哭不出一滴淚來，嘶喊道：“不行——”

秦落桑氣打不過一處來，發狠按住了她，硬生生將那碗藥給世華灌了下去。

灌藥的時候世華拼死掙扎，一碗藥潑潑灑灑，最后入肚的只有四分之一。

但那四分之一也足夠了。

對付完了世華，秦落桑將目光投下了縮成鵪鶉狀的一群下人們，目光駭人，眼里怒火中燒。

“秦媽媽……我們……”

“閉嘴！世華的事情你們要擔當全責！”

秦落桑實在是氣昏了腦子，不斷罵著下人是做什么去的，怎么就讓那金堯得手了？！

秦落桑氣瘋了，拿起教鞭就是將那些下人一頓收拾，絲毫沒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世華臉色越來越蒼白。

世華捂著肚子，一陣絞痛不斷從小腹處傳來……她……她覺得肚子好脹，好冷，比那夜還要疼。

那晚她哭得兇極了，沒仔細聽那堯皇子說了什么，只隱約聽到了他說他會娶她。

他雖口頭上說會娶她，卻一點行動都沒有，請帖拜禮一樣都沒有送到洄陽居來，甚至連他人都不見。

秦落桑沒法，只能處置世華。

那夜確實是疼的，卻沒有今天的疼。

今天的疼，像是用一把刀搗進了她的肚子里一樣，在里面來回刮著，疼的她眼前一白，身子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她還盼望著她十六歲時驚艷盛京城的樣子呢，她還盼望著一世繁華的樣子呢。

在秦落桑的謾罵中，世華掩面哭了起來。

一切都毀了……再沒有一世繁華，再沒有……再沒有了。

那個孩子，那么小小的，但已和她建立起了橋梁，讓她意識到——她身體里有個小生命了，她要當娘了。

但這個橋梁如今被秦落桑給拆了……她縮在角落，精神已經崩潰，絕望地尖聲叫喊，如同一只瘋獸一般。

秦落桑只是冷眼看著角落里的世華，盡管她身下已經聚集了一大攤血。

“叫什么叫？你這樣我還掙錢不掙錢了？我花一百兩銀子從你爹娘那兒買下你可不是為了給你養孩子用的！”

世華只是哭著，似乎沒有聽到秦落桑的話。

“哭什么？還指望著那孩子讓你飛上枝頭做鳳凰吶？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個人，不過是一個農戶家的老幺，一個風月之所的女人，地位低下。人家堯皇子什么身份？那是天之驕子，陛下的孩子！以后是要娶名門貴族的姑娘做妻子的，你還敢打他的主意？”

見世華哭得兇，一副瘋癲樣，秦落桑到底是個女人，遂軟了心腸，蹲在世華面前安慰道：“媽媽這也是為了你好，這孩子你留不得。”

“為何？”

秦落桑嘆氣一聲，無奈解釋道：“皇室有規定，皇室子弟不能出入那些風花雪月之地，堯皇子此番已經是違反了宮規，要是被皇上知道那就完了。”

“他承諾過會娶我的……”

秦落桑氣打不過一處來，伸手就是給了這個還不明白局勢的女人一巴掌，沉聲喝道：“你可知道堯皇子的母妃是誰？！那是皇后娘娘！謝家長女！你覺得她會讓這件事鬧大嗎？！要是得知了你還懷了堯皇子的孩子，定會不動聲色間就解決了你……孩子要緊，還是性命要緊！？”

世華聞此，皺眉，竟生生嘔出了一口血，躺在血泊中氣喘吁吁。

秦落桑眼角隱約閃著淚光，良久，她嘆息一聲，“這就是咱們妓子的命……”

京城第一美人世華就這般被毀了，未免叫人扼腕嘆息。

半個月后謝忠才得知了此事，將他的小侄子關在了書房里，叫他面壁思過幾天，給京城里的人做了做樣子，此事也就揭過去了。

那個名為世華的少女曾在京城激起朵朵漣漪，然而現在卻沉入了無盡的湖底之中。

她被冠上棄婦的頭號，洄陽居里的人都看她不順眼，恨不得將其除之而后快。京城里的人也看不起她，紛紛罵她是不知檢點，膽敢勾引皇子，得此下場乃是報應。

但誰都忘記了此事不是她的錯——她錯就錯在太過于美好，給了世人一個美好的盼頭，期待她盛放的那一天。但也讓世人嫉妒她盛放時美麗的樣子，不如現在就毀了她，讓她徹徹底底融入黑暗，與它們為伍。

世人親手塑造了一個美好的愿望，又親手將這個愿望殘忍撕碎，拖進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