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查到的一張家族圖譜轉給他看。

最上面的是顧澤凱，花白頭發大背頭，精神抖擻，顧家老太爺。整張圖譜就只有這一張照片。

下面分開兩支，一支大房，跳過一個空格，下面是顧漠希。

另一支同樣跳過一格，下面是顧憶希。

“這就是國內四大家族的領頭，顧家。一百多年前以服裝起家，掌握全國百分之七十的紡織實業，并于三十年前涉獵零售，以小型便利店之姿與大型連鎖超市Walmart正面對抗，并以后來者之勢虎口中奪食，把早已瓜分完畢的零售市場再擠出一個位置，港城最具實力的家族，沒有之一。”

她說著復雜又讓人熱血沸騰的話。

“繼續說說看。”有一絲熟悉，但又似乎完全是完白的一片，他皺眉，卻不動聲息。

游向晚：“顧家的強大無需質疑，但它與另外三大家族的突然崛起不同，顧家歷經一百多年的發展，現在的顧老太爺是第五代了，是真正的豪門。但在外界的人看來，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它的人口堪稱單薄。”

“顧老爺的兩房夫人都走了，兩個兒子也死了，年輕一輩是顧氏的第六代，只有兩個人，顧漠希，顧憶希。只要死這倆個，顧家就真的絕后了，顧家的企業也將會四散。所以，顧家對子孫的保護是其它三大家族不能比擬的。”

“顧家，白手起家？”路問。

游向晚嗤笑：“是白手起家，他們的發展堪稱史詩級別的，空手套白狼的典范。”

她進一步解說顧家的發展史：

民國末，顧家的老太爺與另外一個人物，李家的李老太爺惺惺相惜，聯手在廣州創立瓷器以及絲綢館，吸引了一批外國商人，做倒買倒賣的生意。

不生產光買入賣出賺取傭金差價，在那個亂世中竟然被他們成功了，賺取了第一桶金，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成功。

之后局勢進一步動亂，他們放棄在廣州如日中天的中小型生意，轉戰自由的HK，并在HK創立利顧集團。

利是李的諧言，三十年間生意做到上市，這是第二次成功。

再然后，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下，他們義無反顧地結束掉香港大部分業務，逆水行舟，套現一大筆資金。

當時所有的企業家知道顧家的行動時都驚掉了下巴，覺得他們發瘋了，而利顧集團目標明確，于十九世紀初強勢旋身轉戰國內，并乘著改革開放的大風，在短短四十多年間成為一個巨無霸的企業，這是他們的第三次的正確決策。

利顧集團，經過三次重大的，正確的決策和重組，一躍成為跨越港深廣的巨輪。

本以為成為巨輪后，它會進一步飛躍，誰知道此時出現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利顧分家，即李家和顧家分家，而且斬釘截鐵，沒有回旋的余地，分開了。

李家拿了非常大一筆錢遠渡加拿大，而顧家留守集團，成為巨頭的唯一的掌舵人。

她說得詳細又嘲弄，臉上深不以為意，但路知道她的情緒不對。

他悄悄握住她略微清涼的手：“不想說，就不要說。”

她把手抽出來，輕笑：“路，不要太敏感，會容易受傷。”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皺眉：“游游，你和顧家...”

她輕拍他的頭：“你想太多了，我哪會和這個高大上的顧家有關系呢？顧家，那是萬眾矚目，而我，只能算是一個破敗的小老板的女兒。我只是曾經對他們的發家史有興趣，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而已。”

實際上，在她母親出事后的一段時間內她曾潛心研究過利顧集團。但現在她放開了，也許那就是一條巨鯨，無意中的一個轉身，翻起的巨浪就給她母親帶來滅頂之災。

那需要責備巨鯨嗎？是的，要的，它間接導致她母親的離世。

但需要以蒲弱之姿拼死一斗嗎？不是這樣的，顧家不是殺人兇手，不需要。

他看清她眼中的嘲弄和名為放棄的東西，再次握住她的手。

她說：“你猜，顧家開始做的是什么，經手的是瓷器和服裝。”

他低頭略想了想：“在當時那個動亂的年代做紅頂商人不易....顧家是做貿易？”

她點頭：“Bingo。為什么猜貿易，而不是生產或其它？”

他輕笑：“生產的話需要固定的場所，固定的工人，穩定的局勢才能一步一個銅板發展，而一百多年前的那個動亂的年代并不具備這些條件。更何況當時的顧家并不如現在根深蒂固，以蒲弱之姿卻突出重圍殺出一條血路，靠的一定不是實業。若是我，我會選擇更靈活，更自由的貿易，而非生產實業。同理，顧家也不會選擇生產性的實業。”

游向晚：“你不知道顧家，但你分析得很正確，顧家當時就是靠貿易殺出重圍的。那你知道李超人嗎？HK的實業家巨擎。”

路窒了窒，在他記憶中，竟然有李家：“我記得。李超人比顧家第一代人出現得要晚一個輩份，以生產塑料花進軍商界，后來做代工廠，總體而言做的是實業，獨一無二的發家史。你說我為什么知道李家，卻對顧家完全沒有印象？這不應該啊。”

兩家都是商業巨輪，他對一家知之甚詳，對另一家卻完全沒印象，連顧憶希是誰都不知道，這極不合理。

游游同樣疑惑，她就是隨口一問，本沒想到路會知道李超人！難道他與李家有關系？

“也許可以問一下檸檬，她是醫生對人體的研究會比較透徹，會知道的更多。那你除了李家的發家史之外，還有沒有想到李家的其它事情？比如說有沒有可能和你有關？你會不會是李超人不為人知的私生子？”

路搖頭，他想不起來。只是當她問到李家的時候，他腦海里自動知道他們的一些事。

游向晚也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想法。李超人只有一個元配妻子，元配死了后的四十年李超人都沒有續弦，堪稱一絕。

這樣一個男人，無論是道德上還是法律上他都完全是零負擔，在他的領域，他就是王，若他有私生子他是不必藏起來的。

她看他露出這幾天已經很少見的迷茫之色，安慰他道：“別擔心，終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的身份，帶你回你家。”

他搖頭，迷茫之色盡去，一種名為執著取而代之：“我，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

游向晚把手抽出來，夾了一口面條吃了，若有所思。

好了會兒，她問：“路，告訴我，什么叫貿易？怎么做貿易？”

他想了想，將腦海里的知識整理了，解釋出來：

很多人不了解什么叫貿易，以為只是將東西買進來，賣出去，是一門倒賣生意，和中介差不多。

實際上，貿易是一門極高深的學問，涉及到Service（服務），涉及Sourcing（尋找供應商，生產商，制造商...），涉及Product（產品），并以已之力，影響客戶的決策以及發展方向。

唯一不涉入的是manufacture（制造），不生產。

只作為橋梁，溝通各方面的關系，賺取巨額傭金。并且，當貿易做到一個境界時，會產生一種店大欺客的感覺，即貿易商的地位比客戶的地位更超然。

正如利顧集團現在的模式。

他說完了，她也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