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重建新機遇

（原載于《商業周刊/中文版》2015年7月13日刊）

? 二戰后一直荒廢的地區如今接連聳立起一幢幢醒目的建筑

? “一些全世界最優秀的建筑師卻在柏林留下了他們最糟糕的作品”

柏林市中心有一片動輒塵土飛揚的停車場，“二戰”末期的1945年，這里的住宅和辦公樓在美軍的大轟炸中被夷為平地。如今，荷蘭建筑師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在這里為出版商Axel Springer設計了一座蜂窩造型的數字媒體中心。從這里騎車15分鐘，就到了一處煉鐵廠舊址，美籍波蘭裔建筑師丹尼爾·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設計的一樁住宅樓即將完工，大樓外立面被一層鈦包裹著，樓頂是一座高聳的閣樓。跨過洪堡港的河道，一片新街區正在崛起，林蔭大道穿行起間，道路兩旁排列著店鋪、住宅和寫字樓。這里曾是一處火車編組站，在二戰中被炸毀。

在盟軍的大轟炸中，這座城市有超過三分之二的建筑被摧毀。隨著二戰結束七十年的到來，柏林終于開始著手填補最后一批一直被荒廢的地塊。建筑師們表示，眼下這波建筑開發熱對柏林是一個機遇，它可以借此機會修補過去幾十年來形成的蹩腳的建筑規劃和平庸的建筑物。里伯斯金認為，“柏林將步入新時代。”里伯斯金曾為柏林設計過猶太紀念館，他還是曼哈頓世界貿易中心新址的主設計師。他說，“柏林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之一，我們期待它能具備優勢。我們不希望它流于沉寂。”

在建筑風格方面，身為德國首都的柏林就像是一鍋大雜燴，其中的每一種風格都反映了歷任當政者在政治上的優先考慮。諸位帝王時期留下的浮華古典建筑顯示了當年帝國強大的經濟實力。納粹時期各個政府部門的辦公大樓風格非常簡約，如同一座座效率的歷史豐碑。其中有幾座大樓目前政府還在使用。而東柏林地區大片用水泥預制板建成的宿舍樓則是對蘇聯時期節儉風尚的反映。柏林建筑師事務所Magma Architecture的合伙人莉娜·克萊恩海因茨(Lena Kleinheinz)說，“直到柏林墻被推倒之前，柏林一直是一個依靠大量補貼運轉、自身功能非常弱的城市。我們現在正在慢慢地糾正這一點。”

盡管市中心在建的許多建筑將成為政府各大部門和其它機構的辦公場所，但在這一輪開發熱中，越來越多的建設資金源于不斷增長的私人資本和科技行業新貴。根據房地產咨詢公司Bulwiengesa的數據，去年，整個柏林私人投資的在建項目總造價達到236億歐元，較2012年增長了43%。Axel Springer地產事務負責人安德里亞斯·路德維希(Andreas Ludwigs)說，“柏林已經開始意識到，它不能總是吃作為首都的老本。它需要找到自己的立足點。” Axel Springer是德國最大的出版商，庫哈斯為其設計的媒體中心將能容納3500名雇員。

這座媒體中心位于齊末斯特拉斯街，這一帶是柏林傳統的報業中心，當年到處都可看到記者、送稿員和運送報紙的卡車。這片街區在二戰中幾乎夷為平地，在之后的“冷戰”時期又被柏林墻一分為二。庫哈斯表示，媒體中心這個項目將讓這一地區恢復活力。該項目內部設計了十層樓高的中庭以及在外面一目了然的階梯式開放樓層。路德維格說，“我們希望延續這片歷史街區的傳統功能，同時又創造出具備未來視野的工作空間。”

柏林目前擁有350萬人口，每年還在以5萬人的速度遞增，這一勢頭將給其城市面貌帶來改變。移居到這里的人有許多是來自舊金山和倫敦等地的高收入群體。過去五年中，這里的租房價格上漲了30%，帶動起新一波公寓樓開發熱。2014年，全市新增加16000套住宅。去年，離希特勒當年的地下隱蔽所不遠的一套公寓賣出了570萬歐元（約合640萬美元）的創紀錄價格。

建筑市場如此火熱的景象上一次在兩德剛剛統一后也曾出現過。當時，聯邦政府對新的房地產開發項目給予大幅稅收優惠，以吸引那些二戰后撤離柏林的銀行、保險公司及其它商業企業重返故地。當時，聯邦政府規劃部門希望能再現柏林三十年代的風貌，為此，他們實行嚴格的建筑規范，要求大部分建筑最高只能到六層左右，這是消防員使用普通梯子所能達到的最大高度。建筑規范還要求房屋采取自然石材外立面，窗戶模仿柏林傳統設計，做成從外立面向里縮進的雙框結構。柏林歷史風貌街區的中心、勃蘭登堡門所在的巴黎廣場在冷戰期間一直荒廢，柏林墻倒塌后，此地根據其戰前的平面圖重新建造，里伯斯金認為，這一決定暴露了決策者想象力的缺乏。他說，“由于這樣那樣的限制，一些全世界最優秀的建筑師卻在柏林留下了他們最糟糕的作品。”

如今，這些規定正在逐漸放松。去年十二月出任柏林市長的邁克爾·穆勒(Michael Müller)召開了市政會議，就一部分房地產開發項目展開討論。諸如此類的活動將這座城市的各方面人士聚集到一起，他們中間既有七十年代移居柏林的改造戰爭廢墟的建設者，也有正在尋覓更多炫酷空間的精明餐館老板。這些活動無不表明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柏林的城市建設一直在推進中。德國出生的赫爾穆特·揚(Helmut Jahn)是一名芝加哥建筑師，曾為柏林設計了集辦公樓、餐館和影院于一體的室內廣場項目索尼中心，它是柏林統一后時期最著名的地標性建筑之一。他說，“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們第一次參與進來的時候，人們都說柏林的重建十年后就將完成。但到現在，已經25年過去了，我們還沒完成。這并不奇怪。這樣的事是需要相當長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