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太傅，宴文然一路沉默著回了東宮，心情頗為復雜。

步輦剛剛在東宮門口停下，一個宮女便迎了上來。

“稟殿下，太子妃的回門事宜早已置辦妥當，等待出發。”

宴文然愣了一下，這才點頭：“嗯，下去吧。”

這是他之前就讓人置辦的，早在大婚之前。

大婚三日，是該陪太子妃回門的。突然有些羞愧，明明婚前還安排的妥當，這幾日太多事，居然一下子給忘了。

不過幸好來得及！宴文然心中產生了些小慶幸，她平復了一下心情，快步朝東宮走去。

白璟正在屋子里忙著布菜，見到風風火火回來的宴文然不由有些驚訝：“咦，殿下這么快就回來了？”

“額……嗯。”宴文然躲閃著目光，這下可丟人了，差點忘記了太子妃的大事。

白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殿下這么急做什么？先坐下安心吃完飯吧。”

宴文然眨眨眼，坐下了。

桌上的菜品許多都是滋補一類，有助于傷勢恢復的。想不到太子妃還挺貼心？

隨便坐下吃了幾口，一頓飯的時間過去，白璟不時提醒她多吃些，卻一句沒提回門一事。

宴文然想，或許她的太子妃以為她忘記了，又或許……體諒她傷沒好，不好提起？

說起來，上次被寧兒下馬威，她也是這樣，默不作聲地接受了，還和自己說以后會讓著她……

或許白璟，竟是個習慣忍讓的姑娘？

一頓飯吃完，宴文然撂下筷子，似不經意地提道：“再過片刻，我們換件衣服便出發吧。”

白璟斟酌片刻，半晌才有些疑惑地問道：“殿下……我們去哪？”

宴文然疑惑地看了白璟一眼：“自然是去將軍府。”

白璟看上去仍舊一頭霧水。

宴文然忽然有了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白璟該不會是……也忘了吧？

心里那點內疚忽然消失。

宴文然咳了一聲，提示道：“回門。”

白璟頓了頓，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宴文然：“……”

……

大路上忽然來了一群御林軍開道，百姓急急散開的同時，也疑惑。有人聽到遠遠傳來的鼓樂聲，猜測這可能與前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太子娶親一事有關系。似乎為了驗證他們的話似的，遠遠地，一架華麗馬車駛來。

馬車前頭是由五匹馬拉著，紅綢纏在車上，隨風飄揚。而離近了看更是精雕細琢，不失皇家威儀。

與外面的熱鬧不同，馬車內的兩人倒是沉默的很。白璟似乎有些百無聊賴，一會兒看看車窗，一會兒又仔細研究著馬車里的裝飾。過一會兒，似乎失去了興趣，又開始打擾默不作聲想著心事的太子殿下。

“殿下，給。”白璟拿著一塊手帕遞到宴文然面前。

宴文然疑惑片刻，接過手帕。

上面繡的是星辰花，代表著前程似錦，在晏清國很受歡迎。

只是，這帕子寓意很好，繡工卻著實不怎么樣。白璟這手帕繡的……咳。

宴文然想到以前經常送她荷包或手絹的安寧郡主。她想，怕是蕭寧兒隨手丟了的邊角料，估計也比眼前這塊好看。

想到資料上寫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一句，又看了看白璟自信滿滿的目光，宴文然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不錯。很有……風骨。”

白璟煞有其事地點頭：“教我女紅的師傅也是這么夸我的。”

宴文然心中覺得好笑，卻把手帕疊了疊，折好了放在袖中。

仔細想想，這白璟的資料，竟沒幾句是真的！壓根沒多大參考價值。

估計整個資料上也就名字與性別是真的了。宴文然想。

馬車一路行駛著，很快到了將軍府。

白將軍早已攜一家老小等在將軍府門口，見宴文然下車便要行禮：“末將參見太子，太子妃。”

“白將軍快快請起。”宴文然微笑著免禮。

白璟今日，方才意識到太子殿下“溫潤如玉”，“禮數周全”之類的形容都是打哪兒來的。

宴文然站在那里，簡直就是“謙謙君子”的典范。帶人溫和有禮，對著府中女眷，也帶著些極禮貌的疏離。在眾人中侃侃而談，不知這副模樣俘獲了多少芳心。

白璟沒見到過這樣的宴文然，在一旁看著，偶爾小聲嘀咕一句：“沒看出這小殿下挺能擺譜啊。”

話雖這么說，眼睛卻一刻沒離開過宴文然。

“小姐。”一個丫鬟匆匆走到白璟身旁：“老爺在書房見您。”

白璟點了點頭，便跟著去了。

……

“父親。”人未到，聲已至。白將軍欲行禮，卻被白璟扶住。

“父親找我來可有事？”屋子里只有白將軍與白璟。此刻白璟的聲音哪還有半分像女子？說話時，正是朗朗少年之聲。白將軍落座后，白璟也不再顧著什么“大家閨秀”的形象，隨意地靠坐在椅子上。

“注意規矩。”白老爺子一見他這樣便一副頭疼的樣子。

“我如今是到了自己家，又何須做那些虛禮給人看？”白璟滿不在乎，一動不動，換來白將軍更加頭疼的表情。

“你和殿下成親這兩天，發現什么不對沒有？”白老爺子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口茶。

“發現什么？”白璟愣了下，隨后恍然大悟道：“我懷疑，那三皇子有些不對勁。他……”

“我沒問他。”白將軍皺了皺眉：“我是說那太子殿下，你發現什么不對沒有？”

“殿下？”白璟疑惑道：“什么不對？”

白老爺子咬牙，顯然有點不太高興：“你與那太子殿下成親當晚，同房沒發現什么？”

“爹啊。”白璟瞪大了眼睛，驚道：“別人不知道，您還不清楚怎么回事兒？我哪兒敢和殿下同房！”

白老爺子愣了下，終于嘆了口氣，拍了拍腦門：“是我考慮不周，罷了。”

白璟有些莫名，忽然又有些惱怒，就著話說了下去：“父親當初決定把我嫁到太子府，本就考慮不周。白家世代忠良，若父親是想幫太子殿下，只消一句話，叫兒子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沒有任何怨言。這嫁過去算個什么辦法？”

白將軍眉頭皺的更深：“你就這么和父親說話？”

白璟抿了抿嘴，偏過頭去。

白將軍看著白璟，半晌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對我有怨言……罷了。你總有一天會明白。”

“……”嫁給殿下，就是斷了他的前程，毀了他自小的夢想。明白什么？他什么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