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突然意識到,這是在規則戰里被顧問召喚出的“舊神”。
規則戰應該已經結束了才對……為什么這個舊神會出現在這里?
被舊神的目光注視到的那一刻,巨大的壓力和精神沖擊直接沖散了使徒的意識,無名之獸自動被釋放了出來。
舊神是不會被時間的重置干擾到的,在祂的視角里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召喚了無數次,就像一個孩子一路向前每隔一米就看到了一個完全一樣的螞蟻窩,孩子蹲下查看蟻窩,視野被最與眾不同的一只大黑螞蟻給吸引。
那只大黑螞蟻,就是在規則戰里變身成無名之獸大殺特殺的使徒。每隔一米就會遇見的一模一樣的螞蟻窩,最近這幾個螞蟻窩里原本大殺四方的大黑螞蟻都乖巧地一動不動,孩子發現了這最明顯的異狀,祂輕輕捏住大黑螞蟻,將他提到了自己的面前觀察著他。
大黑螞蟻被捏住后拼命地掙扎起來,兇惡地想要咬破捏住他的兩根手指,孩子皺了皺眉頭,微微用力捏死了螞蟻就起身離開了。
使徒猛地驚醒,死死抓著頭跪倒在地上,七竅噴涌出鮮血,他痛得想尖叫,但喉嚨也疼痛得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五感全部消失,只剩下刻入靈魂的痛苦。
黑色將他完全包裹。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某些刻印在靈魂中的記憶涌入了腦海。
使徒擁有的特質很平庸,【風波命】是個會讓身邊出現狗血事件的概率增加的特質,【特質增幅】只針對別人,一般來說只是讓身邊的人鋼琴彈的更好、廚藝變得更好或者運氣變得更差更好,就算遇到其他擁有【唯心】特質的人也頂多是把想象力豐富這個特質提升到本人可以看見幻想的妄想癥程度,但顧問在逃避現實的過程中唯心特質已經嚴重到有輕微的妄想癥程度,經過使徒的特質增幅后擁有了跨越世界的輕微拉力。
使徒的另一個名為溯洄本源的特質也十分平庸,【當所在世界有人發生回溯且本人最終因外力死亡后會回到出生狀態】,條件苛刻且即使觸發了這項特質也無從查證,世上擁有回溯性質的特質的人千千萬萬,總會有那么幾個在使徒活著的時間段觸發,但只要使徒不是死于自己或者他人之手,病死或者上班猝死或者壽終正寢也都不會觸發這個特質。
所以在最初的某一個晚上,使徒只不過走在放學的路上,突然被某個人拉到一個小巷里捆了起來,被運送到荒郊野外后被割斷了喉嚨。被蒙著眼睛的使徒在只死亡之前聽到了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聲音,再度睜眼是刺眼的手術燈白光,他想張嘴說話,卻只發出了一聲啼哭。
嬰兒尚未發育的腦容量導致記憶迭代十分迅速,使徒很快忘記了自己的前世,正常地生活長大,與顧問相識,隨即在某個夜晚再次被不明人士綁架殺害。
這個過程重復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上萬次,可能上億次,也可能達到了兆這個級別,使徒雖然記憶無法保留,但終于在無數次的死亡中將某些信號刻在了自己的本能中。在自己被拉到小巷的時候使徒下意識掙扎了起來,在掙扎中被捂住嘴一刀扎在了胸口,在死亡之際,他拼死抓掉了襲擊自己的人頭上的頭套,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面容。
這段過程又重復了無數次,直到自己的靈魂漸漸記住這些,轉化為無意識的本能。
再次出生,遺忘,成長,使徒在掙扎中用手臂格擋住持刀的手,一腳踢在綁架者的膝蓋側邊,掙扎著跑出了小巷。這一條小巷沒什么人經過,使徒頭也不回地逃跑著,但長得和自己一樣的人突然就追到了自己身后,黑色的刀刃貫穿了自己的身體。使徒在慣性下又向前跑了幾步,然后如觸電般直直摔倒在地上。
無數次死亡。最好的結果也是跑到警察局附近被殺死,黑色的火焰會將使徒的尸體燃燒干凈,周圍的監控也能暫時被【顧問】黑掉,情況陷入了僵局。使徒在必死的局面內重生了無數次,死亡了無數次,循環了無數次,已經到了在每次死亡前能產生既視感的程度。嬰兒的腦容量無法長久保存死前的記憶,但死前的怨念可以作為情感留存下來,無數次的死亡殘留的怨念不斷疊加,到達一個極其龐大的量后化為因果產生了質變,轉變成了仇恨的獸。
雖然沒有前世的記憶,但有著前世死亡時的痛苦和怨念,這份濃厚的負面情緒讓使徒難以保持自己原有的人格,擔心自己遲早會控制不住傷害到身邊的人,于是他利用這份因果創造了另一個人格。早期的獸怨念濃度并不足夠,在發狂后并不會逃跑只會一昧地攻擊,還是被{顧問}和{使徒}輕易地獵殺。繼續死亡,繼續重生,怨念繼續積累,戰斗意識逐漸刻進本能,【溯洄本源】的特質逐漸被因果掩蓋,終于到了某種程度【顧問】感知到了使徒的危險,【溯洄本源】已經轉變成了【無名之獸】。
于是【顧問】改變了行動,先從顧問下手,也就有了抹消顧問存在的計劃。但就算后續真殺死了使徒,怨念還可以不斷疊加,無名之獸也會隨著輪回越來越強,使徒本人的戰斗意識也在無數次的死亡下逐漸完善刻入本能,即使只練到綠帶的空手道,在真正遇到死亡威脅時也能完成優秀的反擊和閃避。無數使徒的尸體鑄成了這只無名的惡獸。
?
過了不知道多久,視野才出現了模糊的亮光。喉嚨和鼻腔逐漸感知到了濃厚的血腥味,耳內也逐漸有了嗡鳴聲。
躺倒在地等到視野恢復得差不多了使徒才忍著疼痛強行爬起,周圍是一片斷壁殘垣,斷肢碎片飛濺滿地,放眼望去滿目蒼痍。
使徒一邊嘔吐著一邊拖著自己的身體爬行,看到廢墟里有一只手在朝自己揮舞著,他爬了過去,看到廢墟下癱坐著的骨先森,她身體被切開兩道大口子,右腿下半邊已經消失不見,雖然用衣服碎片做過簡單的包扎,但已經無法行動了。
“……是我干的?”使徒艱難地開口道。
“你被發瘋的庫鉑襲擊后睡著過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疫醫拉你的時候還被你一腳踢斷了腿。隨后好幾次你身體被黑色包裹,我想拋下你逃跑被疫醫阻止了,那時正被殺人狂圍攻,后面你突然發瘋變成了無名之獸……還好結束得快,不然我也活不下來。”骨先森留了個心眼提前吟唱了西西烏所庫入影術,但疫醫庫鉑和其他殺人狂都沒逃過,被無名之獸撕成了碎片。
使徒再次嘔吐了起來。
骨先森虛弱地笑道:“所以你是怎么了?可別告訴我就做了個噩夢差點把我們全殺了。”
使徒抹了把臉,艱難地說道:“我知道我體內那個無名之獸是怎么來的了。”
和舊神的對視會被灌入無數的信息,一般人會產生幻覺和生理反噬,承受不住的人會直接死去,使徒承受了下來接收到了自己無數個前世的信息,但作為承受的代價無名之獸的怨念和因果被消耗了大半,對使徒而言也不失為一種好事。
“但是……但是……我還是殺死了很多人……殺死了疫醫和庫鉑……”使徒全身僵硬,死死捏著拳頭。
骨先森沉思著,捂著嘴流下了眼淚。雖然聽著很邪乎,這確實可以說明為什么使徒作為一個從未經歷過生死的學生在每個輪回都擁有超乎常人的作戰能力。更關鍵的是,這說明了自己一直處在一條單獨的時間線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還是有意義的。她一直恐懼著如果自己這無數次輪回只是在相似的平行世界里來回跳躍,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無非只是在感動自己。她不停讓自己不去思考這種可能,不斷逃避著。另一個輪回者的存在說明自己一直處在同一條時間線上,骨先森流著淚笑了出來,在這個極其悲傷的時刻,她卻喜極而泣。
“沒事,等一切恢復原樣后,他們也會跟著復活的。”骨先森拍了拍使徒的臉:“使徒,等這次恢復原樣了,再告訴我們一次,好嗎?”她想了想,找了個理由:“嗯……到時候等庫鉑疫醫都在的時候再告訴他們一次。現在先扶我起來。”
“好。”使徒休息了一會站起身,顫顫巍巍地去扶骨先森。
一聲槍響,使徒的側腰像被打了一拳一樣,他縮起身子倒在了地上。
“有點可惜,他抖來抖去的瞄不準頭。”西裝使徒舉著手槍走了過來,把槍口對準了癱坐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骨先森:“這下可真是達到了最好的結果,顧問和使徒一并死了,我們可以直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