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里，什么都沒有，白茫茫的，沒有人，沒有景物，沒有時間。

好痛苦。

白墻磚地，小巧推窗，這是一件裝飾簡單的房間。一張單人木板床靠墻擺放，齊一一就躺在了這張床上，白藍校服皺皺巴巴。她的瞳孔仍舊渙散，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沒有焦距。

意識里是一片空白，她聽見了一陣敲門聲，聽見了門被推開的聲音?？蛇@樣的聲音被阻擋在空白之外，根本撼動不了意識分毫，只是傳達到了耳朵里。

莫酩進了屋，四肢上的鐵鏈已經(jīng)不見了，衣服也已經(jīng)換了一身。他來到了齊一一面前，看她睜著雙眼失焦地盯著天花板，皺了皺眉。

從尚九回來后又過了一段時間，齊一一的異樣卻還是沒有恢復(fù)，他將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將自己的意識送入齊一一的意識海里。

這一次，他很容易的進入到了齊一一的意識海里。

廣闊無垠的純白色空間空空蕩蕩，沒有聲音，沒有景物。莫酩站在了意識海的邊緣，神情變幻莫測。

人的意識海分為兩層，第一層是普通意識海，里面雜亂無章十分混亂，充斥著各種聲音，各種景象，是本人對周遭環(huán)境產(chǎn)生的意識和看法，也是人生活多年而來的習(xí)慣。

第二層為潛意識海，相對于第一層而言就簡單許多，雖然也是雜亂無章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欲望，但這些欲望殊途同歸，表現(xiàn)的只有一個東西，是人的本性。

失去意識的人如果還有感受的話，那么普通意識海里就會有反應(yīng)，要是在嚴(yán)重一點沒有了意識，那他所生活的影像就會在普通意識海里無差別的播放，也就是所謂的走馬觀燈。

就算是做夢，普通意識海里也會對夢里的一切做出反應(yīng)，若是熟睡無夢，普通意識海里就會保留著熟睡前的意識，直到醒來。

只有一種人的普通意識海會出現(xiàn)空空蕩蕩的情況，那就是純粹之人，比如剛出生的新生兒，或者是沒有感情對所有一切漠不關(guān)心的人，前者是生命的純粹，后者是純粹的活著。很顯然齊一一兩者都不是。

只有去潛意識海里去看看了。莫酩瞇了瞇眼，朝著空蕩的純白空間走去。

第二層潛意識海的入口一般隱藏在第一層的某個位置，可能是普通意識海里出現(xiàn)一句話，可能是普通意識海里的某個景象，也有可能是在普通意識海里的某個情緒。齊一一的第一層普通意識海里空空蕩蕩，沒有聲音，沒有景象，更沒有情緒。

莫酩在這潔白空間里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不耐煩了。他隨便找了位置，用腳踩了兩下，隨后活動著手腕，從自己的意識中分出一縷化為了鉆土機，摁下了開關(guān)朝著純白地面鉆去。

既然齊一一兩者都不是，那么在意識海里做些什么的話……

尖銳的鉆頭高速地旋轉(zhuǎn)著，伴隨著一陣令人心悸的機械聲，馬上就要接觸到了地面。就在這時空氣傳來了一個聲音：“住手！”

莫酩笑了笑，停止了向下的動作。金屬色澤的鉆頭在離地面一厘米的地方高速旋轉(zhuǎn)著，莫酩說道：“潛意識海的入口在哪？”

四處靜悄悄的，只有高速旋轉(zhuǎn)的機械聲，沒有人回答。莫酩輕笑一聲，將手中的鉆頭繼續(xù)向下。

“哎，朋友，等一下！你不能在向下了，要是傷害了這一層的意識海，你也會消失的！”

“也？”莫酩笑道，手中的動作不停，卻是緩慢了一點：“聽起來還挺浪漫~”

隨后話鋒一轉(zhuǎn)，他說道：“不過，你猜我有沒有什么保命的底牌呢~”說著，就要朝著地面鉆下去。

眼見他真的要鉆下去，意識海有些焦急的晃動著，下一秒，空中浮現(xiàn)出一個白色的泡泡，聲音迅速說道：“給你給你，趕緊停下來！”

莫酩挑挑眉，手中的鉆土機化為了意識回到他的身體里。聲音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嘟囔著，“啊，真麻煩……”隨后就消失在了空氣里。

莫酩朝著白色的泡泡走去，這個泡泡很大，和一個馬蜂窩的大小差不多，里面時不時地閃爍著銀灰色的光芒。

莫酩來到了這個泡泡的面前，伸出手準(zhǔn)備觸碰它。

在他的手指離泡泡只有一厘米的時候，空間里突然響起了許多聲音，一個接一個的響起：

“好痛苦……”

“不要……”

“對不起……”

“殺了我……”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各式各樣的聲音，絕望的、壓抑的、痛苦的、瘋狂的……

在這些聲音之后，是一個帶著恐懼的顫抖著的聲音：

“不要進去……”

“走……”

“不要進來……”

“不要進來！”

莫酩的手僵在了原地，目色晦暗不明。等這些聲音消失之后，出現(xiàn)的是最開始的那個聲音，那個與莫酩交談過得聲音。

這個聲音陰惻惻的，帶著些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說道：“好了，進去吧。怎么了？進去啊?！?

莫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后，他揚起了嘴角，伸出手指觸碰了泡泡。

下一刻，純白色的空間如雪點般點點消散，一間五顏六色的兒童房間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房間里堆滿了玩具、禮物，長相一模一樣的小朋友們布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驚訝地看向擅自闖入的莫酩。

眼前的一切讓莫酩受到了驚嚇，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整個人如雕像般石化。

齊一一，一推的齊一一，各式各樣的齊一一，小巧Q版的齊一一，滿屋子的齊一一！朝著他齊刷刷的看過來！??！

房間里回蕩著那個聲音：“進去啊……”“去啊……”“啊……”

尷尬。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氛，雙方皆受到了驚嚇，僵持著面面相窺。

最終是人數(shù)眾多的這邊打破了僵局，一個站在兒童舞臺上的Q版齊一一咳嗦了兩下，她的手上舉著演講用的廣播話筒，一根黑色的線從話筒上延伸至身后墻壁的插線板上。

這個齊一一有著到耳的短發(fā)，披著藍色的披風(fēng)，頭上戴著紅色的王冠，儼然是兒童劇里王子的打扮。她朝著話筒拍了拍，說道：“那個，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聲音和剛剛那個陰惻惻的聲音一模一樣！

莫酩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兒童房里堆滿了各式玩具，Q版齊一一們梳著不同模樣的頭發(fā)，穿著不同式樣的衣服，占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開始自顧自的玩耍起來。

莫酩呵呵笑了兩聲，干巴巴道：“哦，那個，emmm齊一一在家嗎？我找她出去玩。”

……不對，我在說什么？

莫酩倏地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修長的大人身體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小孩的高度，他伸出手，發(fā)現(xiàn)手指上的關(guān)節(jié)消失，是一只Q版圓潤的手。

“啊，齊一一啊。我們都是，請問你找哪一個呢？”王子偏著腦袋，十分有禮貌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