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只好試著輕微的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去適應疼痛，然后逐漸恢復行動能力。

這個時候拓跋空抬頭看了看天，嗯，差不多正午了。

“我們可以停下來歇息一會，該吃飯了。”

拓跋空似乎是在征求呼延玲瓏的意見。

呼延玲瓏嬌哼一聲，“早就該這樣了，李塵你也一起來。”

這支隊伍的規模很小，也就五匹馬，一匹還用來拉馬車了。除去拓跋空和呼延玲瓏，還有三個負責護衛的匈奴漢子和呼延玲瓏的侍女小翠。

不過那三個護衛的存在感很低，要不是說吃飯，李塵都沒注意到拉自己這輛老推車的馬上還坐了個體格健壯的壯漢。

這樣啊……該吃飯了啊……

李塵的眸子漸漸有了色彩，新主人似乎對他會不錯的，至少不會不給他飯吃的樣子。

當隊伍停下后，隨之而來的，是在李塵驚愕的目光中，那三個匈奴漢子熟練的架鍋生火，炒飯煮菜。

李塵確實是被嚇住了一會，不過很快就釋然了。那漫無天日的生活過久了，他都快忘記做飯是要用鍋的了，而且還要生火去煮熟。

看著那搖曳的火苗漸漸壯大，燒得鍋里的食物啪啪作響，李塵發起了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他忘記了微笑，忘記了生活，忘記了過去，恍若世界唯有鮮血和尸體與他為伴。

也許是在一聲聲殺了他殺了他這樣的命令中，也許是在手指一次次血淋淋的痛楚中，也許是在被禁錮多日不予水食的絕望中。

他曾經的驕傲，他曾經的自尊，都成了麻木而絕對的服從。

李塵終是適應了疼痛，強撐著站了起來，他不想讓他的新主人看到他無能的一面，因為他害怕會因此再次落入地獄。

是的，現在這情況，新主人主動叫他吃飯，對李塵來說無異于天堂。

所以李塵想盡可能的好好表現，只為新主人能看他順眼點。

他并不是貪得無厭之人，相反，他更懂得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

不多時，三個匈奴漢子便整好了一桌飯菜，雖說有些簡陋，但在這荒郊野嶺的還算是不錯了。

李塵猶豫著，小步蹣跚，遠遠的望著這一邊，一時卻又有些不敢過去。

呼延玲瓏接過小翠遞給她的碗筷，轉頭看到了還杵在原地的李塵，不由招手呼道：“李塵！不是說吃飯了嗎！你還在那干嘛呢！快過來一起吃呀！”

看著呼延玲瓏那張干凈得沒沾染半分塵俗的臉，李塵這才小步走了過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待遇。

一個匈奴漢子塞給了他一副碗筷，熱絡道：“飯有很多的，多吃點！”

拿著碗筷，李塵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啊，吃飯……不就是碗盛飯，筷夾菜嗎？

不過他太久太久都是用手抓混著菜葉紅薯還有沙子的飯吃了，久到他都不知道吃飯是要用碗筷的了。

李塵顫抖著手，用右手的手指擺弄著筷子，想要重拾某種久違的感覺。

筷子以一種極為生澀的軌跡運動著，好幾次都是險些脫手掉落。

“你這小子，不快點吃飯做什么呢？再不快點連湯都喝不上了！”

拓跋空此時顯得很沒風度，同三個匈奴漢子你一筷我一筷的爭奪起來，他的臉頰都因為飯菜塞太多的緣故微微鼓起了。

看著正對桌上飯菜風卷殘云的拓跋空幾人，還有一旁同小翠嬉笑著吃飯的呼延玲瓏，而這些人也正好看向了他。

李塵莫名的就流淚了，雖說在流淚……但他并不認為是因為傷心呢……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李塵知道的，這就是幸福啊！

流著淚，李塵笑了，好似一個陽光開朗的少年，在眼角的淚光中，他笑得是那樣的燦爛。

“請務必給我留點啊！”

李塵這樣請求了，他覺得這些人并沒把他當奴隸看待，所以他也希望能以同伴的身份融入他們。

最終，李塵端著裝得滿滿的碗，一臉苦相的看著面前幾大碗比水渾濁一點的“湯”，陷入了沉思。

拓跋空在一旁用不知從哪拔來的草根剔著牙，愜意道：“都叫你快點了，男子漢好端端的還在那哭起來，不過我們還是厚道吧！給你留了一點。”

李塵動筷了，他用筷子在一碗“湯”里輕輕的攪動幾下，然后看著筷子上附著的一點菜葉，再次陷入了沉思。

吃完午飯后，這一行人便再次上路了，期間呼延玲瓏表示李塵居然自顧自的就學會了微笑，必須得找其它的東西教，似乎是有些不滿。

不過這次拓跋空沒有讓步，板著臉讓呼延玲瓏呆在馬車里不準多事，呼延玲瓏只得嘟著嘴作罷。

李塵躺在原先的老推車上，鼓足了勇氣，問拓跋空，“那個……我們是要去哪啊？”

拓跋空瞟了他一眼，略作思索，然后以一種頗為嚴肅的語氣沉聲道：“我們要去大秦的帝都，乞求大秦天子的原諒。”

大秦？李塵思索著，似乎曾有人跟他提到過的樣子，記憶中的印象不是很好。

也許是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拓跋空似是漫不經心的轉移了話題，“我是愿意把你看做同伴的，希望你能保護好公主，她才是最辛苦的呢。”

只要是關于呼延玲瓏的事，李塵不由自主的就想去認真傾聽，不過這次不解其意。

拓跋空自顧自道：“在她內心深處，你可能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吧。但就算是這樣，她依然克服了自己對你的恐懼，愿意對這樣的你展露笑顏。”

“這次是這樣，以前是這樣，從來都是這樣……公主她……果然太過善良了呢……”

拓跋空喃喃自語，隨即他目光灼灼，看向了李塵，鄭重道：“李塵，我的心思可沒公主那么單純，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為覺得你在未來可能會有用處，甚至是救下公主一命。我不會因為你還只有十多歲就把你當成孩子看，因為你的雙手早就沾滿鮮血了，你整個人都可以說是不干凈的了。”

“李塵，當就算畏懼著你但仍會向你展露笑顏的公主面臨生死危機時，你會怎么做呢？”

面對拓跋空的質問，李塵的雙眸都是一縮。

這樣啊……原來公主是畏懼著他的啊……因為他早就被鮮血弄臟了啊……

但就算是這樣的他，善良的公主依然愿意拯救他。

李塵的語氣極為堅定，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如此渴求保護一個人的一天，回想以前只需考慮怎么殺死對手的日常，倒是有些諷刺了。

“當公主面臨危險時，我會為她獻上生命。”

拓跋空笑了，釋然的點點頭，“那就好。”

只是有些事情是拓跋空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了，就因為他無意之中救下的一個少年，這個世界在不久的未來會陷入怎樣的恐懼。

而他無意救下的這個少年，會成為一個何等令人發指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