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仍然不敢斷言大局已定,畢竟場中的兩個牧師都在繼續吟唱。但至少局面已經大大的好轉了,銅須和熊爪他們都可以撤出戰斗——目前混亂的地形雖然仍然適合熊爪和白虎,但對于銅須這種普通的戰士來說,很顯然容易在混亂中出紕漏。當然,主要還是大德魯伊伊戈爾可以掌控局面。
李石一直以來,對于伊戈爾都是頗有微詞,尤其是先前對待俘虜的手段,李石不愿意弄得這么血腥:畢竟他并不是真的同這些同為人類的士兵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也不是自然教派的信徒,不想為了自然之神弄的手上沾滿鮮血,這種為了信仰其他規則都可以放在一邊的態度,不是李石能夠接受的。
但是此時此刻,李石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幼稚。無論伊戈爾如何對待那幾個俘虜,僅僅為了配合一個政治上的舉動,李石就計劃伏擊一只三百人的隊伍,這才是真正的血腥。如果算上甚至不需要李石親自動手,李石的感覺就更復雜了。
此時雖然仍然有時間供李石胡思亂想,但底下的場景卻一刻都容不得松懈。
雖然出沒的野獸、藤蔓、祭祀古樹和山崩地裂的變化,都帶來了巨大的傷亡,但是無論前半部還是后半部,幸存的人類士兵已經組成了兩道核心防衛陣線。大約每一部分都還有三十人左右的規模,已經可以在自然煉獄之中站穩腳跟,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不要讓祭祀古樹的果實砸到他們。
李石知道如果僅僅是防守,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能夠支撐他們戰斗下去的,只有那兩個牧師。
幸好,牧師沒有辜負他們,此刻,兩個牧師的圣歌都先后完成了!磅礴的光明之力,艱難的穿越自然之力的封鎖,形成兩道光柱,打在兩個牧師身上!這一幕,即使是后半部被隔離開的人類戰士,也看到了。
李石和伊戈爾都緊緊的盯著他們,生怕突然來一個真神降臨。雖然對于這種傳說中的存在,他們既沒有見過,也不是很相信,但是既然眼下伊戈爾聲稱得到了自然之神的更多眷顧,那么光明之神的目光多集中一點在此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光明之力逐漸擴散,一個針對所有人類士兵的祝福出現。李石還在辨認,伊戈爾已經脫口而出:“光之戰士,光明之神還真是吝嗇。”
李石悄悄看了看,伊戈爾的臉上顯然不是這么表現的,看的出來,隨著一個圣歌的結果出現,他的表情也更放松了一些。
這是那位隨軍牧師的禱告結果,光明之神為所有的己方戰士都施加了祝福,對這位牧師和隊長也有著更強的祝福。
但總的來說,伊戈爾的話說的沒錯,吝嗇。這位牧師意志如此堅定,肯定做好了犧牲的打算,但是卻“只”獲得了群體性的祝福。而且這個祝福還是牧師級別的祝福,不要說神之祝福了,連教皇冕下的祝福都夠不上——當然,光之戰士的祝福還是挺強力的。李石就注意到,所有士兵的武器和盔甲都閃爍著光明神力的光澤,如此一來,對付靠自然之力形成的樹妖和其他東西,也更加有力。每個人的體力、精神意志和勇氣也都得到了加強。
隊長和牧師也得到了更高一層的祝福,兩個原本就魁梧的人,現在身材顯得更加高大。
而這會功夫,另一個牧師的禱告也結束了。磅礴的光明之力灌注在這個牧師的身上,幾乎讓他通體放光!原本就十分精良的戰錘,更是被光明之力重塑了外形,看上去和歷代光明教會英雄牧師的戰錘有些相像!
伊戈爾喃喃道:“英雄序曲……嘿嘿,光明神還是有意思啊。”
這超出了李石的認知范圍,他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此時銅須已經趕回了兩人身邊,他接口說道:“顧名思義,就是成為英雄的序曲。你是個卡牌術士,應該聽說過英雄卡牌吧?沒有?那也沒關系。那是少數卡牌中,保有自由意志的存在。連卡牌術士都不能忤逆他作為英雄的那部分意志。當然,這次的英雄序曲,只不過是對他的祈禱的回應,如果他今天能夠活下來,甚至力挽狂瀾,那他在之后的歲月里會逐漸成為世界傳揚的英雄,就像光明教會的其他圣徒一樣。”
李石一時間有些理解不了這許多信息,不過他只有一個問題,他看向伊戈爾。
伊戈爾顯得有些云淡風輕,緩緩道:“沒問題的。你們都歇一歇吧。現在已經是信仰的斗爭了。”
李石看著衣著簡樸、一向也不多說話、常年陰沉著臉的大德魯伊,忽然主動站了出來,內心有些震動,他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和銅須只需要看著就行了。
伊戈爾緩步走向前,之前的自然煉獄已經到達了尾聲,雖然召喚而來的祭祀古樹和其他的生物仍然存在,但是沒有源源不斷的補充,目前的人類小隊完全可以守住。
伊戈爾走著走著,就加快了速度,在李石看來,幾乎已經不能算是走了,已經慢跑了起來。李石有些不解,為何明明沒有多遠的距離,伊戈爾要如此急迫。
但接下來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李石的想象:伊戈爾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奔跑起來,并且在沒有跑幾步的時候,縱身一躍,竟然輕松躍出三米的高度,爾后,一段古樸、深邃的詞語從伊戈爾的口中念出,自然之力瘋狂的從伊戈爾身邊涌出,轟的一聲!
一只全身碧綠的、覆滿鱗甲的、長達二三十米,高也有數米的翡翠巨龍,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真的、掌控自然之力的、一般只存在于傳說和神話之中的翡翠巨龍!
李石這才知道,大德魯伊意味著什么!
身為隊友,李石尚且如此震驚,作為敵人的人類小隊,則更加難以置信!
在龍鳴響徹天際之時,連剛剛降下的光明神祝福也不能沖淡眾人心里的恐懼!翡翠巨龍從人類小隊的頭上掠過,一口粗重的龍息噴涌而出,就逼得剛剛受過祝福的牧師勉力支撐,才得以護佑眾人安全!
巨龍也并沒有再去嘗試龍息——那摻雜著猛烈的龍毒素的自然龍息,效率似乎并不是很高。巨龍在空中盤旋著,嘴中卻在用精靈語吟唱著法術,李石這才知道,原來大德魯伊變身的巨龍,也沒有所謂的龍語魔法。
下方的兩位牧師,想盡了辦法,也不能干擾到巨龍的施法:不論是箭矢、還是投擲物、圣光魔法,巨龍照單全收,那堅韌的鱗甲和軀體,看上去堅不可摧!
擁有如此強橫的軀體,再加上大德魯伊超絕的施法能力,李石覺得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斗了。
果然,似乎巨龍狀態下的伊戈爾,吟唱的速度也變得更快!幾個呼吸之間,天空就變的晦暗,烏云在眾人頭上聚集,電光在天空之中隱隱閃現!
剎那之間,一道水桶粗細的雷霆向著人類小隊劈下!雷霆之力,根本容不得人類閃躲,一擊之下,核心區的兩個士卒便化為灰灰!連附近的人類也被擊倒在地,抽搐著不能起身!
落雷卻沒有停歇!兩部人類士卒,都遭受到了不間斷的雷霆轟擊!那兩個牧師情急之下,為了保護身后的士卒,甚至公然站在空地試圖吸引雷擊,也硬是抗下了三四道雷霆!另一邊的士卒就沒有這么好命了,原本比這邊還要多一些的士兵,在雷霆編織成的牢籠之下,無處可躲,幾乎已經被消滅殆盡!
期間,巨龍只是緩慢的在天空之上翱翔,細長的龍眼并沒有多眨幾次。
雷霆很快就結束了,僅剩的人類小隊卻幾乎斗志全無。為首的兩個牧師也疲憊不堪,身上的鏈甲也幾乎完全損毀。隊長也在雷霆中受傷,躺在地上喘息。
李石站的并不是很遠,所以這一切都收入眼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對于這些人抱有一些同情和不忍心——諷刺的是,明明是他自己的計劃,才讓這些人陷入這個境地里,這也是他汲汲以求的目標。
李石思考了沒多久,大概還是想明白了:在面對巨龍這樣的傳說生物之時,這些和他同為人類的普通人、凡人,拼到了最后一刻,戰斗到了最后一刻,李石心底里對這些人是贊賞的,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做的更好。
此時伊戈爾化身的巨龍已經在勸降了,從巨龍嘴里吐出的不那么地道的人類語,并沒有什么額外的威力,卻敲打在眾人的心上:“投降吧,人類勇士們。你們已經盡了全力,我同你們并沒有仇怨,如果你們投降,我允許你們打掃戰場,放下武器之后,可能也有機會能夠讓你們回到家鄉。”
人類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辦,最終,連同兩個牧師一起,看向了已經受到重創的隊長。
“咳咳,別看我啊。”憑借著受到的光明之神的額外祝福,隊長才能勉強從雷霆中活下來,但也沒能保護更多的戰友,“那些兄弟們……確實需要人去收拾。如果你們沒意見的話,我同意你們投降,然后你們要負責把他們帶回家,如果有機會。”
眾人保持著難得的沉默,此時,巨龍也并不作聲,只是靜靜的看著人類的決定。
那個受到英雄序曲祝福的牧師開口道:“那你呢?”
“我?”隊長慘然一笑,“我都這把年紀了。不想再受牢獄之苦。批準投降的人,自己是不能投降的。有機會替我報給教會,說不定我也會被追封。”
場面很安靜,戰場之上已經難得這么安靜的時間了。
巨龍重又開口了:“不管你們怎么想,決定投降的人,放下武器,我以我的名字保證你們的安全。”
當啷,一片武器落地的聲音。只有隊長,反而抓緊了身邊的佩劍。
隨軍牧師也扔下了戰錘,但是那一位支援而來的、受到英雄序曲祝福的牧師,卻仍然死死的拿著那柄,至少看起來和歷代光明神教會傳說中的英雄戰錘很像的家伙,不肯放下。
隊長有些急迫:“雷德,你在干嘛?”
那名牧師也頗為自嘲的開口道:“無論如何,我神今天給了我機會,讓我差點成為能夠拯救世界的英雄。我盡力了,失敗并不丟人。但是我忍受不了從英雄到階下囚的改變——沒聽說過有哪位圣徒做過精靈們的囚犯。”
隊長還欲再勸,巨龍已經開口了:“其他人,退開。”
龍炎,帶著龍毒素的裴翠巨龍龍息,把唯二不愿意投降的人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