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姬懷說是即日出發，但是總要收拾一些東西的，畢竟那個地方已經在赤方境內了，路途不近。

就趁著收拾東西的空檔，龐降接了個任務——逛青樓。

龐降覺得，殷靈應當是閑了許多。自從她掛燈之后，原來總是來的客人肯定會少。這位小師妹多少會有些失落吧？

所以在去青樓之前，他還特意去汴京最有名的脂粉鋪子，買了時下在流行的發釵、手鐲、指環等等，裝了一個匣子。

這算是他第一次正正經經、悠閑地逛汴京。大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連成一片。

小孩子還不及大人的腰高，扎著辮子滿街亂跑，龐降邊溜達邊瞧著，冷不防有個團子撞到他腿上，又給彈得向后一仰。

“哇……牛……”龐降還沒說什么，那個團子倒是先哭了起來。原來是個胖乎乎的小子，因為他實在是太胖了，又不高，再加上民間為了省錢，小孩子的衣服都是能省則省的，導致了小胖子的褲襠好低。

小短腿邁起步來，就像是一個圓球在滾動。現在這個圓球正坐在地上哭天抹淚。

“小寶？哎呦，小寶啊，你怎么又坐地上了？”一位看著很滄桑的婦人循聲而來，抱起小團子忙不迭地給他撣灰，完全忽略了龐降。

本來已經準備好挨一頓質問了，沒想到人家壓根沒注意到自己。龐降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上前搭話道：“這位姐姐，他是撞到我腿上了，然后彈……那個坐地上了。”

那婦女被這一聲“姐姐”叫得心花怒放，尤其是聽著聲音又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子，很開心，“哎呀沒事的，小寶經常摔的。”

龐降：？？汴京的民風怎么這么淳樸啊，還以為會被訛一頓呢。他沖著被抱在肩頭走遠的小寶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小寶這時才剛剛緩過來，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一扭頭看到龐降的臉，又哇地哭上了，并且還扭過頭，口齒不清地說著：“牛……”

隱約地，那個婦女的聲音傳來：“哦……丑啊？什么丑啊？哦哦，不哭了哦，小寶看到什么東西丑了啊？不看了啊。”

那個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最后終于調整好了表情的龐降，把匣子夾在胳膊底下，顛顛兒地去了青樓。門口的小伙計十分巧合地，居然是上次給他們上菜的那個樓里人，見到龐降過來兩眼放光，一聲“師兄”就要脫口而出。

“啊！這位小兄弟，我記得你！”龐降趕緊攔下他，用眼神示意：注意影響。

小伙計馬上把熱情用在了待客上，嘴皮子非常順溜：“這位公子好記性，咱們樓里這么多跑腿兒的，還記得有我這么個人。公子是來找靈兒姑娘的吧？”

他們師兄來這里，肯定是找師姐交換情報的。小師弟想著，直接引著龐降去了殷靈的房間。

這個點兒，青樓是在開門狀態，只是姑娘們還未開始正式“營業”，三三兩兩地在各處聊天，互相交換心得。

二樓的角落里，有人正在教習唱歌，各有千秋的嗓音紛紛亮相，有甜美有溫柔，有的嘹亮有的高亢。

那邊還有教舞蹈的，許多姑娘圍成圈，舞姿全都一模一樣，十分養眼。站在中間的那個想必就是“夫子”了，只是站在外面看不清。

就在龐降一只腳踏上去二樓的臺階時，那個圈子里突然傳來一聲女孩子的嬌嗔：“哎呀今天就到這里吧，我看姐妹學的都挺好的。接下來咱們來學搖色子！”

這聲音真是熟悉的很。龐降于是將腳抽回來，看向那邊。

只見殷靈從圈子里擠出來，袖子還高高地挽在肩膀上，露出勻稱的手臂。她一出來，就看到了龐降，歪了歪頭，正想著怎么“稱呼”他。

她周圍的小姐妹也看到了這一幕，紛紛打趣，“靈兒妹妹，這位公子是來找你的嗎？快去哇！”

“靈兒妹妹，這位公子來得這樣早，是真的喜歡你啊，好好招待人家。”

其實靈兒的年齡在青樓里雖說不是最大，可也不小了。但是她堅持要求大家都叫她“妹妹”而不是“姐姐”，誰要是叫她姐，她就能一個月不搭理人家，外加搶走人家的客人。

看來殷靈的客人真的比之前少了許多，龐降摸著鼻子想道，就連自己這么丑的人，都能排得上號了。

他露出一個“努力真誠然而不奏效”、“極力隱藏猥瑣氣質”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那些逛青樓的男子一樣，殷勤地說道：“靈兒姑娘若是得空了，在下還想與你一敘。”說著，他還伸出手向上做了個“請上樓”的手勢。

靈兒于是抿嘴一笑，在眾位姐妹羨慕或是不屑的目光中，低下頭羞澀道，“公子先請。”

待到了靈兒房內，龐降立刻放松了剛剛保持了一路的“儀態”，絲毫不見生分地坐到桌子旁，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喏，”他把匣子推了推，“給你帶的。”

殷靈疑惑地接過匣子，先是研究了一下，然后發現沒有任何機關。一抬頭，發現龐降正在奇怪地看著自己。

靈兒：“……師兄把這個拿來，我還以為是需要我破解的機關呢。”說著，她隨手打開了匣子，發現里面全是一片亮閃閃。

龐降道：“我還以為你會心情不好，就買了點小玩意兒，帶給你。”

靈兒看著這一匣子朱釵手鐲有些頭疼地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帶點吃食給我？一般探望別人難道不是提著這個？”

龐降又喝了一杯茶，“一般的，肯定是。但是師妹，你這里是青樓啊，我來逛青樓，還能提著倆食盒嗎？那也不合適啊！”

殷靈想象著提著一只燒雞來青樓見姑娘的龐降，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殷靈本就生的好看，這一笑，倒是把龐降看得呆了一呆。

“多謝師兄。”殷靈大大方方地道了謝，“師兄來這里，是有什么事？”

龐降道：“梁大今日要隨殿下出去辦事，走之前遣我來問問師妹，最近有沒有注意到什么動靜。”

一提到正事，殷靈立刻嚴肅起來，“是有一件。上次我跟你們說的，汴京的各個花樓里突然出現許多姑娘，還很受歡迎。最近，這些突然出現的姑娘少了許多。”

那次是殷靈的畢業考試，在挑燈之后，梁炯帶著他們與殷靈見面，她確實是說過這件事。龐降在腦海中搜索了許久，終于想到了，“知道她們去哪了嗎？”

殷靈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查過，消失的理由各不相同。有突然遇到恩客愿意替她贖身的，有突然自盡的，也有就收拾了細軟連夜出走再也沒回來的。”

“那消失的時間呢？”龐降問道。

“都差不多，前前后后沒超過半個月。”殷靈道，“我會盡力查的。請梁大等一等。”

龐降道：“查不到就算了。梁大現在給了你另一個任務。這次任務結束，就可以回樓里，或者跟在梁大身邊了喲。”

殷靈一聽，一蹦三尺，“什么任務？快點說。”

龐降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四周，示意殷靈附耳過來，然后低聲講了兩句。殷靈眼睛一亮，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