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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再遇刺客一

出了這片開闊地,當天晚上他們就回到了太子府。一排馬車一字排開,停在太子府的門口。

紀姜先從馬車上跳下來,隨后伸出手道,“梁大,小心點。”

梁炯的面色經過回程這么折騰,又菜了很多,不過有鄂侯在,他并不擔心,神色輕松地扶住紀姜遞過來的手,略一借力,便下了馬車。

姬懷看到這邊,趕緊走了過來道,“哎呀,真是對不住。子宇應當準備一個腳踏的,先生勞累了。”

“無妨”,梁炯指了指紀姜,“我還不至于虛弱到這個地步,而且,不是有紀姜么,人形腳踏,哈哈哈。”

被比喻成人形腳踏,紀姜認命地低下頭,盯著腳下的石板路。他習慣了,并不憂傷,真的。

不料姬懷聽到“紀姜”這兩個字,神色一變,隨后迅速正常,道,“原來這位是紀先生?真是失敬,子宇現在才知曉。”

這一點變化并沒有瞞過梁炯。他暗想,姬懷是想到了什么,聽到這個名字反應這么大不應該啊,他們兩個人之前肯定沒見過面。

無論如何,先幫紀姜把這個坎圓過去再說。

“是我這身體耽誤了,一直沒得空介紹,”梁炯拍了拍紀姜的肩膀,捏兩下,“他從小跟著我,比我也沒小幾歲,平日里我這身體不好,都是紀姜代勞的,我在哪,他就得跟到哪,也是辛苦。好在紀姜呢,也算聰明,跟著我學,現在我已經離不開他了。”

紀姜被梁炯一捏,心知有異,本來沉穩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神色,“先生言重了。”

姬懷仍舊打量著紀姜,看樣子并不打算就這樣揭過,笑道,“敢問紀先生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紀姜非常老實地回答,“不敢當先生這個稱呼,殿下叫我紀姜就是。本紀的紀,蔥姜蒜的姜,家父說,起個賤名好養活。”

“原來如此,能跟著同沐先生一起,也是年輕有為。”姬懷點點頭,側過身在前引路道,“天色已晚,同沐先生一路趕來怕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梁炯確實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似有些耗不住,可是路上那個莫名其妙的“刺客”從讓他放心不下。他因何而來?是自己起意,還是受人指使?

蘇洛那邊還在問著,可是對方居然能挺到現在還不招。這就讓梁炯更加奇怪。蘇洛的審問手段他是見過的,一般的人可不會熬過兩個時辰。

梁炯道,“殿下且慢。我知殿下必定也很勞累,不過關于那個匪首,我還是想要跟殿下聊一聊。”

姬懷恰好也存有同樣的疑惑,但是想著人都抓住了,也不急在一時,況且也擔心梁炯再次累病。現下既然對方先提出了出來,他自然也很高興,伸出手道,“如此,就勞累先生去書房一敘。”

梁炯正要與姬懷攜手,給別人留一段“君臣相攜”的佳話,卻忘了鄂侯。

“嗯哼!”鄂侯的聲音從另一個馬車上傳來,梁炯一激靈,趕緊回過頭,恰好對上他十分不贊成的目光。

梁炯頭皮發麻,看到鄂侯就仿佛聞到了藥味兒,他趕緊向鄂侯做了個揖,“鄂大夫,我保證,保證就一會。真的,我發誓。”

那眼神兒十分炙熱,鄂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姬懷。畢竟人家是周國太子,鄂侯再不羈,這點面子還是懂得給的。

姬懷也趕緊賠禮道,“鄂神醫息怒,實在是要事相商,才來勞煩同沐先生。子宇必定會照顧好先生的。”

鄂侯別開眼,別有深意地看向遠處的半落不落的日頭,說道,“亥時。”

糟糕,差點把這個給忘了。梁炯連多余的話都沒空說了,急哄哄地扯著姬懷去了書房。同時沖紀姜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幾個都去休息吧。”

路上走了這幾天,大家都很疲憊。紀姜想了想,覺得回到太子府,應當也沒什么危險——反正只要鄂侯還在就成。

于是他們幾個也就去休息了。紀姜肯定沒想到,他還有了烏鴉嘴的潛質。對,想想都不行。

太子的書房自然收拾得窗明幾凈,梁炯進來時不由自主地把這里跟他在五角大樓的那個“狗窩”比了比,然后下了個結論:姬懷的辦公室簡直就是鳳凰窩。

進了門左轉,一張墨色的寬大書案,書案上左前方擺著各式各樣的毛筆,和一方看著就很貴重的硯臺;書案右前方擺著一摞書,正中有幾本攤開的書和寫了字的紙。

梁炯非常識趣地把目光移開,不去看他不該看的東西。

書案的右前方是一張圓桌,兩側各擺放了一個同色的椅子。

落了座,立刻有下人來奉上兩盞茶,又點燃了墻角的蠟燭,然后悄聲退下。

梁炯對茶葉沒什么研究,端起來學著姬懷的樣子,用蓋子浮了浮飄在上面的茶,輕輕嘗了一口。

然后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在心里暗暗贊嘆道:“好茶!”

就算他品不出來這是什么茶葉,但是那種沁人心脾的清香卻騙不了人的。

姬懷也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說道:“姬七早些時候來報過,那名抓到的匪首,無論如何也不承認他是來刺殺的。只說自己是餓得不行了,帶著鄉親們守在那條必經之路上,遇到看著稍微富有的,就借點銀錢來。就連自己的家鄉、父母親人都能一一報出,甚至還能說出之前被他所劫的人。要不是親眼所見,說不定就真的相信了他的話。”

梁炯一手伏在椅子把手上,指間敲了敲同樣墨色的扶手,說道,“殿下,他說的那些,也未必就是假的。這些信息,都是很容易核實的,沒必要作假。”

姬懷皺眉道,“那先生的意思,莫不是我們抓錯了人?”

梁炯笑著搖搖頭,道:“那倒是未必。為什么他就不能一邊干著劫道的生意,一邊再接個殺人的買賣呢?尤其是,也許這個人以前真的是劫道的,只是碰巧意外接了個刺殺殿下的生意。也許刺殺成了之后,他還要繼續原先的軌跡,繼續劫道呢。”

姬懷倒吸了口涼氣,道:“真是這樣,那此人就太可怕了。”

刺殺了堂堂一國太子,還想繼續安安靜靜地劫道?不是白癡就是天才。

梁炯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殿下莫急。這人呢,最累的就是把簡單的事兒想復雜。我猜這個匪首啊,他只是單純的想賺錢活著罷了。”

因為姬懷又沒在腦門子上貼著“周國太子”四個大字,誰知道自己殺的是誰?更何況,他們這次回去的馬車也是臨時湊的,看上去簡陋至極,既不像有錢的又不像有勢的。

說了許久,梁炯覺得口干,拿起茶盞把茶水喝了個底朝天。姬懷見狀,叫外面的人進來添茶。

門有一次無聲地打開,下人低著頭,手上托著一只托盤,上面放著一個茶壺。

梁炯暗想,“太子府就是講究,連茶壺都要用托盤托著,不是用手拎著。”

那人進來后先轉身將門關上,才走過來。外人在,梁炯和姬懷都不約而同地停了聲。梁炯順手拿起書案上的那個瞧著很貴的硯臺。

樓里的人都知道梁大手無縛雞之力,平日里什么活兒都不用他。以至于現在梁炯把玩一方硯臺都得兩只手一起。

他把那硯臺微微傾斜,身體后仰,正對著硯臺上能透光的雕花嘖嘖稱奇著,余光里忽然瞥見一抹反光閃過。

怎么辦?

梁炯剛想出聲示警,那人就突然松手,茶壺尚未掉落在地,他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姬懷。

要遭!方才那人故意停在姬懷前方。正常來說,這樣是十分不禮貌的,但是姬懷在府上素來寬厚,這些小事很少計較,也就沒說什么。

現在卻讓這個人恰好把姬懷困在自己身前。

梁炯來不及多想,順手把硯臺砸了過去,一扭身貼著圓圓的桌角劃過去,撞開那個人,撲到姬懷身上。

一聲極其輕微的布料撕裂聲傳來。

姬懷早在察覺不對的時候就已經喊了侍衛。侍衛們就在門口,來得也很快,利落地先把此刻的嘴堵了,防止他自盡。

但是對于背上插了把刀的、撲在他們殿下身上的同沐先生,卻面面相覷。

姬懷坐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兩只手小心翼翼地從腋下扶著梁炯,沉聲說道,“去叫鄂神醫,再拿著我的腰牌去宮里請御醫。快點!”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您感覺怎么樣?”

沒有回音。

姬懷心里猛地一沉,稍稍提了些聲音,“同沐先生!你能聽到我嗎?”

“能……”這次梁炯很快就回答了,氣若游絲。

姬懷焦急道,“你感覺怎么樣?”

梁炯半合著眼,道:“不怎么樣。我覺得,我好像要飛升了。”

姬懷又想扶他起來,又不敢動,只好沉聲道,“先生不要胡說。沒事的,就是一個小傷口,鄂神醫馬上就到。”

“我不要他治,”梁炯哼哼唧唧地說道,“他會把我治死的。蘇洛洛呢,叫她來給我治傷。”

“我看你也不用治了!”鄂侯匆匆忙忙地趕來,看見梁炯的慘狀,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行啊你,以為背上插個旗就能占山為王了?”

說著,鄂侯上手拍了一下梁炯的腦袋,把他原來擱在姬懷鎖骨下方的頭,拍的偏了好多。

“鄂神醫!”姬懷提高了嗓門,“還請您手下留情!同沐先生都受了這么重的傷!”

鄂侯這才分出神來看了一眼太子,連一個字都懶得留給他,直接指揮旁邊的侍衛,“你倆,去拆下個門板來,快點。”

拆門板?倆侍衛互相看了看,思考著拆哪里的影響比較小。

姬懷冷聲道,“磨蹭什么呢?拆書房的,就這個!”他沖著書房的門示意道,“快點!”

得了命令,書房門板被三下五除二地拿下。

鄂侯又指揮著,“抬著他,趴到門板上。好——就這樣,好了,抬到他的住處去。”

“去我那里”,梁炯被抬走,姬懷這才敢起身,說道,“我的院子離這里更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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