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幫和馬幫約戰的消息在揚州地界掀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成為了酒樓茶市，市井坊間的頭條新聞。你在街上或是道旁隨手找一家茶館飯莊，都能聽到一群人在那邊高談闊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這場戰斗的場景，好像他身臨其境似的，引得一旁的喝茶群眾驚嘆連連，高聲附和。

而我現在就在揚州城外的一間小茶寮中。我看著旁邊那個指手畫腳，正聊的起勁的胖子，口沫橫飛，身邊聚起了一堆圍觀群眾。聽到他講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我心中一頓鄙夷。你知道個屁，我心中暗道，甚至還有些優越感。

聽到那些圍觀群眾的驚呼，我不屑的同時，還有點遺憾。麻蛋，別聽他胡說八道，你們來問我呀，因為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這場戰斗其實還沒有開始，而我，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員。甚至，我還會待在戰場中間，近距離地看到即將發生的一切。

但我只能一言不發，閉緊嘴巴，裝作高冷的模樣來表達我的鄙視之情以及掩蓋我想要傾吐的欲望。這種你明明知道所有人都在談的秘密卻無法吐露的痛苦，真的是無法言喻。

這個時候，我瞥見了一旁沉默不語，冷著一張臉的玖伍貳柒。我心中不由敬佩萬分，這等靜心功夫著實令我羨慕。不過我想著這幾天他一路上的表情，我又釋然了，這是天生的，我學也沒用。

想著想著，我便想起了這幾天的遭遇。心思急轉，感慨萬千。

思緒回轉到三天前，當時我還在那場婚宴上。當時，楊嬌向馬仲犬宣戰之后，就輪到我們上場了。

我后面才知道，兩幫宣戰是一種很正式的行為。正式到什么地步呢？它需要向朝廷提出申請，并且支付一定的費用，并由朝廷出面監督。否則便視為私自動武，罪同叛亂。而負責管理這項事務的部門是誰呢？巧了，又是我們。其實當時白驚風跟我說過這件事，只是我當時并未放在心上。此間事，倒讓我印象深刻了，只是我當時腹誹，我們管的可真寬啊。

吐槽歸吐槽，但是我還是很高興的，畢竟我們管的越寬，說明我們的權力越大，與我而言，當然是好事。

不過也因為如此，我要真正的接觸我們部門的核心業務了。當時，圈定場地，借兵值守這些事，我插不上手，也不需要我。當時，多吉統領只是找到我，和我聊了聊天，詢問了我的意愿。

對我來說，只有兩個事情是我目前可以做到。一個是跟著軍隊做外場的戒備工作，封閉場地，禁止其他人進入，也防止里面的戰斗波及到其他無辜群眾。另一個，就是在場內做監督。我很奇怪，我問多吉，這個場內監督是做什么呢？他給我解釋，雖然是江湖人士的戰斗，但他們畢竟是大明的子民，身為朝廷，自然是不希望他們打生打死，傷亡慘重了，這對于朝廷來說也是損失。再者，以我們另一重身份講，身為武林人士，最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如果有人為了獲勝使些手段，我們自然是要替他好好宣揚一番，這樣的人也不好管理，會列入我們的黑名單。

說實話，我聽著就覺得不靠譜。首先我覺著朝廷很難講會不會管這些江湖幫派的死活，我估摸著，巴不得他們打的頭破血流都死了那才省心。這些人都是不穩定因素，要是都死了，朝廷得少操多少心啊。

再者，江湖上爾虞我詐，明槍暗箭的，雖然大家都贊同光明正大的比斗。但是捫心自問，即使是我很反感那些下流之輩，但是真要到了生死關頭，我可能也顧不得許多了。那么以己推人，如果真要深究，江湖之上就是風聲鶴唳，皆是狡詐惡徒了。

但是我并未深究，他姑且那么一說，我并那么一聽吧。接著，我就問問這兩項工作有什么不同。

多吉直言，值守之事，平平穩穩，無功無過，只要不出事便是完成了。但是如果要去場間，那就有些說道了。我可以伺機做做我們的老本行，看看有沒有便宜可見，死人的錢財自是無主之物，一般來說，部門也不會管你得了什么東西。

“只是嘛，”說到此處，多吉憨厚一笑，搓了搓手，“我們還是很困難的。大家都會自愿交出一些來支援部門的運作。”

對此，我深表同意。

其次，在場間偶爾還能做些特別的項目。說到這里時，多吉頗有些玩味兒的看著我，見我不搭茬，便嘿嘿一笑就此揭過。

最后，在現場很容易見到高手對決，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無論是心境還是武學都是大有裨益。要是有幸見到絕世高手相爭，那簡直就跟撿了秘籍差不多。更何況，萬一遇見個喜歡寫秘籍的絕世高手，那豈不是真的就撿了秘籍，從此，武功大進，走上人生巔峰。

這一番話，說的我頗為心癢，恨不得馬上答應下來。但是，我還是冷靜下來，問道，“那么有什么風險嘛？不可能都是好事吧？”

多吉輕描淡寫地回答，“風險當然是有一點點兒的，不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也知道，刀劍無眼，這些人殺紅了眼，那可是六親不認的。缺胳膊少腿兒什么的，都很正常的。”

尼瑪，正常個屁呀。這是要冒生命危險呀。我有些遲疑，但是，驀然，我想起馬仲犬橫刀立馬的樣子，楊嬌暴戾恣睢的模樣，白驚風站在婚宴臉色慘淡的形象還有段滄生終日嬉笑的表情。我點了點頭，下了決定。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我決定試一試，更何況，也沒有那么危險不是嘛？我想著。

“好啊，好啊！”多吉高興地說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是個有膽識的好兒郎。我一直都很期待你的。”

接著，他又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但是你畢竟是第一次，我決定派個老人一直跟著你，保護你。”

我聽到這句話，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對于，我們的統領多吉，我也生出了無限的感激和感動。你想啊，他不僅派個一個老手和我一起不說，還是讓他保護我，而不是讓我跟著他，簡直是太照顧我了。

要是郭蓉跟我一起就好了，我想著。但又覺得不太可能，段滄生也行吧，我退一步想。

“來，這就是玖伍貳柒，你們認識一下。”多吉為我引薦。“這幾天，你就一直跟著他，”多吉又對玖伍貳柒說。

這位冷面男子看了我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思緒回到現在，我看著我旁邊這位兄弟，內心苦笑。

其實剛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我是有些發怵的。因為我并太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我和他并不太熟不說，剛來的時候，還無意間言語沖撞了他。更別提，這個家伙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說，還總是目光銳利，毫無表情。

這個人不好相處，我當時想。

后來，我發現我錯了。為了和他打好關系，我特地請他去吃飯，想著好好招待一下，緩和緩和。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受苦的準備，結果，這家伙可是太好伺候了。他全程不僅沒有任何發對意見，甚至連句話都沒有，一直都是“嗯”和點頭搖頭來面對我的。

我想著，怎么感覺第一次見的時候，他表情還豐富一些呢。我突然生出“這家伙靠不靠譜”的疑問。我現在明白了，為啥多吉要他跟著我而不是我跟著他了，這是要找個保姆來照顧他呀。不過這樣也好，我不用費心和他打好關系了，輕松了許多。

但是事實又一次證明了我的天真。

當夜，我回到我的房間，因為有些疲憊，我沒有點燈，便倒在床上想要休息了。

我伸展了一下軀體，發出舒爽的囈語。一翻身，一張冷冷的臉就出現在我眼前。

“啊！”我尖叫，待我驚魂間看清了是誰，我無語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來我這干什么？”

玖伍貳柒終于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統領要我一直跟著你。”他的聲音有種稚嫩的少年感同時還夾雜著些許生澀和沙啞，很特別，我一時間竟走了神。

“那也不用這樣吧？你臉對著我，我睡不著。”我回過神了，沒好氣的說。他沒說話，翻了個身。

“這樣我也睡不了啊！占地方你懂嗎？”

玖伍貳柒默默地向床邊挪了挪。

“我床上有男人，我是睡不著的，你再讓也沒用。”

玖伍貳柒站了起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黑夜里他看的我直發毛，因為他的眼神就是那樣，他看著你的時候就只是在看著你，好像一絲沒有情緒，白天就滲人，更別提晚上了。

看了一會兒，他一個翻身，竄上了我的房梁。

我一時無語，行吧，好歹打擾不到我。

我不想折騰，只好接受，平躺在床上。我閉著眼躺著床上，總感覺不對，于是，我睜開眼，那張臉又出現在我面前。玖伍貳柒居然用雙腿夾住房梁，倒懸而下，直愣愣地看著我。

也許是看到了我眼中的疑惑，他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又指了指我，“我得看著你。”

我默默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眠，我無語凝噎，這他媽他是怎么能做到這樣睡覺的。

我服了，我忍了，我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