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世上最無聊的事情，莫過于等待。等待的人，大多沒有被等的人重要，所以他們就不得不等。

現在，夜色已深。而花子期則依舊彎著那雙明亮的眼睛，倒在虎皮鋪就的椅子上。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正端著盛有各式花果的玉盤，捧著裝滿美酒的玉壺，圍繞在他的身邊。

他哪里像是在等人的樣子，他簡直就是在過著神仙才能過上的日子。

花子期一張嘴，就有人飛快地剝開桔子，幫他送進口中。他一抬手，就有人為他斟上美酒，同時輕柔地拭去他嘴角的余漬。

如果把天下的快樂分作十分，那此時的花子期就至少占了七分。至于剩余的三分，那就全部送給對面那個美麗的老板娘吧。

老板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老板娘。其他沒有看過的，都不作數。這時，她正含情脈脈地望著花子期，手里則調著她今年以來調得最用心的一杯櫻酒。

你說美人的手好看不好看？好看。它像雪，像風，像水，像霧。但以上都是冰冷的物件，而美人的手，則是有溫度的。

可見，這一雙手，已經超越了花子期所能想象的一切。

美人的手搖的愈緩，花子期就愈加沉醉。他的樣子，好像在說：他所有的醉意都不是來自于酒水，而是源于老板娘皓腕的晃動。

02

喝了櫻酒，很容易醉。人一醉，就容易說瘋話?？苫ㄗ悠诘脑?，現在卻特別的少。

算一算，從進門到現在，他已經喝了八壺酒，吃了四只烤鴨。可是話，才只說了三句。

“我叫花子期，這里是碧月樓?！薄拔蚁胍谶@里吃最好的菜，喝最貴的酒?！薄暗?，我并沒有錢。”

老板娘聽了，居然一點也不生氣。

真正讓老板娘生氣的，從來都是真正一文不值的人。但花子期，顯然不是。

他帶來了不少的寶石。不錯，是很多很多，一共有七大箱子。

這些寶石，只需要兩塊，就已足以買下這座碧月樓。如果再加上兩塊，說不定連姑娘們的芳心，也就都能全部買走。

她們盯著那些箱子，已經盯了半個時辰了。

她們不能不奇怪。

老板娘問道：“一個像花公子這樣有錢的人。怎么會到像我們這樣的一個寒酸酒樓里喝酒？”

花子期道：“我沒有錢。寶石都是別人的。至于你們的酒樓么……那是我的客人定下的地方。照我來看，你們的酒樓，雖然很小，卻不像是你說的那樣不堪?！?

姑娘們微笑道：“公子到現在一句話都不愿講。我還以為，你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呢。”

花子期道：“為什么？是因為我很自以為了不起嗎？”

“不然。沉默寡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魅力。并非像公子所以為的那樣受人討厭。一個男人，如果話少了點，豈不是更加神秘了嗎？”

花子期道：“但我并不喜歡神秘，也不喜歡故弄玄虛。我之所以不說話，只不過是為了遵從與我客人之間的約定。按照約定，只要你們不問我問題，我就沒法再和你們交談?！?

老板娘道：“所以，你其實很愿意回答我們的問題？”

“求之不得?！?

老板娘道：“那么，你是來送寶石的？”

花子期道：“不。寶石，是他送給你的。至于我，我只是來等人的。”

老板娘怔了怔，道：“你等的……是誰？”

花子期道：“是誰？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只給我留下了一張字條，說是要我找到你，再把這七箱寶石帶過來?！?

老板娘瞧著他，說道：“既然送來了寶石。那他又為何不親自過來？”

花子期道：“我也不知道。”

老板娘便放下了酒杯，又怔怔地想了一會，方才問道：“那么，他又要什么時候才來呢？”

花子期道：“大概是今夜，也許是明天?！?

這種回答，卻好像沒有回答一樣。老板娘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其實，我也在等人。只是沒有想到，等來的卻是你?！?

“哦？”

老板娘淡淡地說道：“我實在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只求那給你留字條的人，千萬別是我此時要等的人才好?！?

“為什么？”

老板娘道：“因為他既然已經留了紙條，就說明他不愿意露面。而我要等的人，又怎么能和你同時在場呢？”

花子期道：“那么我現在就應該馬上跑掉。跑得遠遠的，直到看不見這座酒樓為止?！?

“可是你要等的人又怎么辦？”

“我可以告訴他明天再等。”

忽有人說道：“也許，并不可以?！?

這時，房門就被推了開來，一個青年男子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說道：“花子期，你說的那個人，今天不會再來了。而我，也不可能等到明天?！?

花子期瞥了一眼老板娘，淡淡地道：“我想，也許是的?！?

男子聽了，便點一點頭，慢慢地從懷里取出了一張花名冊，打量了一下房間里的幾個人。

他說道：“今天真是難得。南宮家的梅蘭竹菊四位姑娘，再加上錢家的三春小姐，以及近年來聲名鵲起的花少俠，居然全都在這里聚齊了?！?

花子期翻身坐了起來，說道：“不過，在這里等人的是我，可不是她們?！?

男子拿著冊子，在屋子里來回逛了幾圈。這時就說道：“不，你錯了。她們，也是來等我的?！?

男子一指站在花子期左手邊的三位姑娘，說道：“這三位，是錢家道派正人的孫女?，F在卻正為你端著酒壺。”

他再一指跪倒在花子期右膝下的四名少女，說道：“這四位，是南宮家家主的四名女兒，此時在為你捶著腿。”

花子期冷冷地道：“我還以為，她們只是普通的丫鬟?！?

男子道：“在七大家里，她們自然不是丫鬟，而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在這里，她們卻要連仆人都不如。她們，只是奴隸?！?

花子期道：“這里？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酒樓?！?

男子道：“小小的酒樓，能放得下這么多的寶石嗎？”

花子期道：“那么，這位老板娘，她又是誰呢？”

男子道：“她是家兄的未婚妻?！?

花子期冷冷道：“令兄真是好福氣。但是，這些與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在這里等你，總不是為了聽你給我介紹這里的女人。”

男子道：“讓你到這里，是因為還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它其實很簡單。就是要把這七位姑娘，分別護送到七大家的都玉花樓。只要送了過去，家兄就會答應，之前你欠他的錢，將會被全部一筆勾銷。”

花子期沉吟一會，問道：“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