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的來歷，是跟一個算命先生換的。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方圓依舊歷歷在目。

在霧隱山腳下不遠處，有一集市，因常年云霧縈繞，又稱云集。

初云閣的弟子常會在云集購置生活用品，被呂緒庸收養后，那天是他第一次下山去云集。

云集熱鬧非凡，終年隱于霧里，身處此間恍若置身仙境。

街上的小販大多是本地人，偶爾會出現一些路經此地的小販，聽口音便知。

方圓那時年僅十二歲，很容易被云集里琳瑯滿目的物飾所吸引，他拿著呂緒庸給他的銅幣，很快就被精明的小販套得一干二凈，所買之物中看不中用。

臨走前，他被一人叫住。

是一名年輕穿著青衣道袍的算命先生。

他說，“少年學劍嗎？”

方圓狐疑地看向他，聽口音不是此地人。

“你看此劍如何？”算命先生拿出一把通體漆黑如墨的劍。

方圓點點頭。

“三文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沒錢了。

“此劍與你無緣。”算命先生擺擺手。

方圓猶豫半響，手里抱著捧著的東西全然放在桌上。

“先生換否？”

“此劍與你有緣。”

算命先生笑意盎然，在他迷茫的眼中，拿出一個編織布袋，手腳麻利的把他的東西裝了進去。

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只剩一張桌子，桌上放在一把劍，劍柄上刻印著“明心”二字。

他探手拿劍，劍未動。

他想起民間習俗，合手虔誠禱告，“你好，我叫方圓，想跟你學劍。”

劍鳴輕吟，少年拿起劍來，哼著小調歡快地離開了云集。

……

……

方圓持劍而立，在高大的石碑面前顯得有些渺小，徐徐涼風，吹蕩起了他的衣衫，遠遠望去，那副架勢是有那么一點劍姿出塵的韻味。

那些流露疲態的弟子恰逢其時因為方圓出場，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質疑的目光，揶揄的笑聲，看戲的姿態，交織在人群里，他們好奇方圓會開痕幾道，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其實，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方圓出劍，很多人在此之前就連方圓是一名劍修都不知，更不知道他如今修為幾境，眾人的思想早就進入了一個誤區。

就算方圓靈海沒有異變，憑他如今九境圓滿的修為也不是眾多弟子所能比擬的。

他們只是聽那傳聞中的少年一直在連敗而已，導致對方圓的認知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他們心中也有困惑，為何方圓不等成為內門弟子再習劍也不遲，畢竟正式踏入劍修的條件是那聚靈境以后才能感悟的劍意。

只是劍意，劍之意境，豈是那么容易感悟的，非天生青睞劍之人，終其一生也難以領悟。

方圓從未習過正統的劍法，一招一式不過是自己瞎琢磨出來的，也正因如此，反而對最基礎的劍術最為熟練。

點刺劈掃帶抽截抹撩擊掛托攔，為基礎劍術，而劍法的精妙之處也就是把劍十三式的不同動作融合起來，組成無數套可攻可守，可退可進的招式。

也可說，劍法拆分開來就是劍十三式的基礎動作。

當初方圓能一遍就學會劍法十三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十三個基礎動作太過熟悉，又脫胎于劍術十三式，才能如此之快的掌握其中要領。

劍法十三式的特別之處是在于十三個基礎動作完美流暢的結合起來，又能拆分出其中一式出來使用。

就好比有一條線把原本無法聯系的東西串聯起來，又能從其中單獨拿出而不破壞整體。

方圓能早早生出劍意，或許也是因為他對劍過于執迷，劍心純粹。

大概就是如此。

在眾人的注視下，方圓動了。

他疾速躍起，像是踏著清風，又像是腳下長著臺階似的，漫步直上。

他目光清澈似水，離石碑三米之處，一劍斬下，劍光奪目間，有一道長長如半月的劍氣落在石碑上，石碑綻放出強烈的光芒，眾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而光芒中，方圓又極快地落下數道劍氣，沒有任何技巧，只是單純依賴體內雄厚的靈氣，對著石碑隨意揮去。

第一輪主要考察的還是弟子自身靈氣渾厚程度，對技巧沒什么要求，只要靈氣足夠，每一擊的力量超過蛻凡七境，就可肆意在石碑上留下痕跡。

十劍

十一劍

十五劍

十六劍

十七劍

一直到十八劍，方圓才方肯停手。

他從空中緩緩落下，劍背身后，腳步輕輕地向著人群邁去，如一縷青煙飄來。

光芒綻放到消逝只不過是眾人一眨眼的時間。

“這么快？”

最前端的弟子看著走來的方圓，驚訝地說道。

眾人擦了擦眼睛，看見方圓已經走過來，也是一陣愕然。

不約而同的生出一個念頭，還真如傳聞那般不堪吶。

就在眾人以為方圓只開痕出一道的時候，突然，有人指著石碑驚聲尖叫著，“快看...石碑...”

眾人這才把目光轉向石碑上，下一刻，做出了同樣夸張的動作，右手捂著張開的嘴，目光呆滯的看著石碑。

只見石碑之上烙印著十八道觸目驚心的劍痕。

“這...這是...”

有人震驚得說不話來。

“一二三四...十五十六...”

有人伸著手指數落著劍痕。

“這是方圓做的？”

有人掐著自己的臉以為在做夢。

“他明明只出過一劍啊？”

有人不解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

其實很簡單，方圓在石碑閃爍出的光芒的時候，又連續揮出十七劍，當眾人再次睜開眼時，方圓已經完成他的考核，整個過程也就瞬息之間，方才營造出他只出過一劍的假象。

只有實力超群的人才能看清他的動作。

比如觀看的內門弟子，監考的火離長老，殿上的十人，甚至隱藏在外門弟子中佼佼者也看得清他的動作。

也正因為他們看得更清，反而比常人越加震驚，一個蛻凡九境圓滿的人，靈氣怎會如此充沛，整整十八劍揮下去游刃有余，沒有絲毫力竭的樣子。

這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理解范疇。

而做出這一切的還是那保持著一百零九敗記錄的方圓，這種落差造成的視覺沖擊尤其強烈。

坐在殿上的碧落峰主首先花枝招展的笑了起來，看向雷均峰主的眼神愈發溫柔，顯然是把方圓也當做了雷均峰主預定給她碧落峰的弟子。

她對方圓技壓全場的驚艷表現極為滿意，憑借蛻凡九境圓滿的修為開痕出十八道來，這是比徐清和趙大山還有天才的人物，此刻方圓在她心里的位置比先前兩人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冷鋒則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搞不清狀況的碧落峰主，他自然明白碧落峰主心中的想法，只是她真的搞錯了。

方圓可是他的人。

隨即他才把目光轉向方圓，恐怕他是全場最為驚訝的人，他盯著方圓看了很久，心中復雜那種滋味說不清道不明，索性他也沒有一直糾結其中原因，他放聲大笑起來，看了眼雷均峰主心頭沒由來的解氣。

碧落峰主則是疑惑的看向冷鋒，以為冷鋒瘋了。轉而又把目光投向雷均峰主，心里咯噔一聲。

雷均峰主面色陰沉坐在座位上，骨瘦如柴的手掌捏得緊湊，似有暴走的跡象。

她心想，難道不是？

雷均峰主沒有理會碧落峰主的眼神，渾濁的雙眼死死的看向方圓的方向，不知在想著什么。

方圓走進人群，忽然感到有一道陰冷宛如毒蛇凝視的目光降臨在他的身上，他全身如墮入冰窖，陣陣寒意刺骨。

他有感而望，只見李雙序混在人群中，正目光陰翳的看著他，那雙狹長的眼里似有殺意滋生。

李雙序和徐清趙大山三人，在同一時刻接到了雷均峰主以靈識傳來的命令，誰要是擊殺方圓，就會拿到天衍秘境的名額。

而這個名額是雷均峰主臨時打算讓峰下的一名得意弟子交出來的，雷均峰主為了確保三人進入碧落峰已經無所不及了。

李雙序目光嗜血，舔了舔嘴唇，對秘境名額勢在必得的他，明顯已經動了擊殺方圓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