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韶雨坐在趙季凱床的旁邊，此刻正低著頭玩著她修長而白皙的手，看起來很無聊的樣子。

趙季凱也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就這樣坐著，安靜的讓人心里發毛，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彼此都能感到對方身上的溫度。

盡管不熾熱，卻很是溫暖。

趙季凱就很喜歡林韶雨身上的味道，她的身上總有一股風兒的味道，衣服上有味道很淡的洗衣粉香，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誰也沒有想要開口說話。就這樣安靜的坐著，聽著房間里面掛鐘象征著時間流逝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明明知道自己的生命也許不多了，多有一秒就是一秒。趙季凱心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在想，要是他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

只要他腦子死死的記住當時的場景，對他生命的時間線而言，他所有的時間都定格在那一刻，那他就可以活在那一個瞬間。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沒有悲傷，沒有快樂，平靜的像是按部就班的樣子，其實也挺不錯的。

其實也挺不錯的嘛。趙季凱心中一次又一次對自己說。

門突然被推開，毫無征兆的打破了整個房間的安寧。趙季凱看向門的方向，或者說是看向林韶雨的方向，因為她要在自己先把頭轉過去。

說白了，趙季凱的焦點始終在林韶雨臉上。

一群醫生進到里面來，趙媽走在最前面。

她對趙季凱解釋著：“季凱，待會兒有一場手術。”

她現在很害怕被趙季凱拒絕。

趙季凱停頓了有幾秒鐘，他終于開口：“嗯，我知道了。”

不論是醫生還是林韶雨，再或者是趙媽，心中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他終于開始接受了。

林韶雨看了一下手機，時間還來得及。等他做完手術，看看他有沒有什么想對自己說的話，再走也不遲。

手術室外面的紅燈亮起，“手術中”三個大字明晃晃就掛在那里。林韶雨自己閑不住，拿起手機來玩又心慌的很。

她就自己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想著怎么跟林淇浚解釋趙季凱的事情。事情很復雜，她又會胡思亂想，到底該不該告訴他？

林韶雨越想越頭疼。

發呆真的是打發時間最好的妙招了，一下子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韶雨，你在這里冷不冷啊？要不要阿姨找個熱水袋子給你？”趙媽看見林韶雨在手術室門口坐著，她憂心忡忡的問。

林韶雨搖搖頭，“阿姨，我在這里不冷。你別擔心。”

趙媽好像是過意不去，又說：“韶雨啊，要不你先回去吧，阿姨一個人在這里就可以了。你也可以下次再來，這手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

林韶雨聽得出來她話中的過意不去，可是本來也沒有掛在心上，她安慰著趙媽道：“阿姨，沒關系的，我等他手術結束再回去。”

趙媽點點頭：“韶雨有什么事情的話叫我，我在那邊。小心凍壞了身體！”

林韶雨點點頭。

又過了半個小時，趙季凱從手術室里面被推出來。趙季凱臉上很蒼白，臉色很平靜，看起來像是睡著了。應該是做手術打了麻藥吧，林韶雨這樣想。

他身上蓋著藍色的手術布，看不出來哪里動了刀子。

又回到病房中。

趙季凱又回到白色的病床上來。

蓋被子的時候，林韶雨才看見趙季凱全身的模樣。他的右腿下面那一截被白色的紗布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看起來好像是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

一定很疼吧。

趙媽坐在一邊的凳子上，林韶雨坐在另外一邊的凳子上，誰都不說話。

林韶雨看得出來，趙媽只不過是在強忍著不哭。“阿姨，我出去一下，等會回來。”

趙媽點點頭。

林韶雨關上門，靠在外面的墻壁上。就聽見門里傳出來的抽泣聲，她果然也是個內心脆弱的女人呢。

讓她哭一會兒吧。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林韶雨再進去。趙媽眼睛邊微微紅腫，其他的并沒有什么異常，而她臉上卻還掛著笑。但是并不假，不過也只是對于林韶雨，面前這個兒子喜歡的女孩。

“阿姨出去一下，去問一下醫生他的情況。”趙媽匆匆說完，便出去了。

趙季凱躺在一片白色里，呼吸均勻的像是聽著童話入睡的孩子。不過醫院里面并不像童話般的美好，不停的會有死去的人。

疾病和死亡仍然是人類不可戰勝的。

林韶雨盯著趙季凱的臉看，那張臉華美的像是天使潔白無瑕的臉龐。突然，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很難看。

面色微微猙獰，趙季凱的手突然在床邊摸索著。林韶雨想要去拉他的手，還沒有拉上他的手，就被他的手拉住了。

他呼吸忽然很緊湊，也像是做了噩夢，在夢中慌慌張張的逃竄。

林韶雨以為是手術之后出了什么問題，剛剛站起身，去發現手上的那雙手掙脫不開。趙季凱的手強勁有力的拉住她，使她掙脫不開。

“不要走……韶雨不要走！”趙季凱口中突然喊。

林韶雨一下子調整了情緒，她安慰著床上的人：“好，我不走。”

他也不知道，這句話趙季凱聽到沒有？

“疼……疼……疼……”趙季凱又喊。

“哪里疼？你說說話，你告訴我，哪里疼？”林韶雨對著床生那個面孔猙獰的男生說，不過她實在不知道他是否聽得到。

“手術……疼……”趙季凱手上的力道松了好多，他重吐輕吸著空氣說。

林韶雨的心被什么東西狠狠的劃了一下。他一邊喊疼，一邊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是因為手術的時候，很疼吧？

但是林韶雨不敢耽擱，生怕趙季凱是因為做了手術出了什么事情，她趕緊跑出房間去叫醫生。

趙季凱躺在一片白色里面，繼續喊著他自己才能準確理解的話，“疼……疼……”

其實也不能理解，就是疼，也只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