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普金斯小姐是比利所在的五年級的老師，她正在分發一摞書——劇本。“每人一份，動作要快，保持安靜。”她看著每個孩子都拿到之后說：“現在翻到第二頁，閱讀《梗概》這一章。”老師從眼鏡的上方打量著同學們。孩子們都注意到了，他們開始安安靜靜地讀書。當老師從眼鏡上方看人時，她看起來嚴肅得有些可怕。沒人想因說閑話或不完成任務而被老師點名。

“老師……”哈里德叫到。

“哈里德，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出聲，要先舉手。”老師把臉一沉。

“對不起，老師。”哈里德做了一個封起嘴巴的動作，然后舉起了手。

“好了，哈里德，你有什么問題？”

“我們為什么要讀這個？”哈里德揮了揮手中的劇本。

“問得好。誰能給哈里德解釋一下呢？”老師看著同學們。有三位同學舉起了手，其中就有湯姆。“來，湯姆，你怎么想？”

“這是為了我們的年終表演。”湯姆坐回椅子上，雙臂交叉在胸前，露出一絲微笑。

湯姆和他的兩個好朋友——比利和安東坐在一起。

“我們都知道。”安東用手掩嘴，這樣老師就聽不到了。

湯普金斯小姐說：“還有八周你們就要告別五年級，進入在這所學校的最后一年了。按照慣例，我們要為整個學校準備一場表演，今年我們要表演的是尼克·佩林的《鑰匙大師》[1]。通過閱讀梗概，你們要知道這本書是關于時間旅行的，回到過去，回到1066年[2]，以及其他重要的日子去。”老師看到有一只手舉起來了。“請講，比利。”

“可是，老師，這是一部音樂劇，還要唱唱跳跳，會很有難度的。”比利看向安東和湯姆尋求肯定，那兩人也紛紛點頭。

“這么說吧，比利，你馬上就要升入六年級了，在座的每一位同學都是。根據我的經驗，我相信你們會有很出色的表現，有可能是五年級里表現得最好的。”老師起身走到講桌前。“我們需要選角，也就是說確定誰表演什么部分。我們還需要場景布置、服裝裁剪以及道具制作。班里的每一個同學都要投身于這個表演中來。至于說主演們，每天下午晚些時候，等一放學，就要開始排練。”

孩子們爆發出一陣歡呼雀躍聲，哈里德放聲高歌起來：“Do,re,mi,fa,so,la,ti,doeeeeee。”最后一個音他拖得長長的，直到那口氣用盡。

“好了，哈里德。”老師拍了拍手，“以后有的是時間讓你唱歌。這節課剩下的時間以及今天的作業，就是通讀劇本，決定你最想表演的角色，如果有好幾個人都想演同一個角色，例如鑰匙大師，或其他四個主角里任意一個的話，我們將舉行試鏡，由我來確定最終人選。”

* * *

放學后，比利、安東和湯姆騎車回家，他們一路上都在討論年終表演的事情。

“我可是最有創造力的。”安東驕傲地說，“老師總這樣評價我。還記得上學期期末的廣告設計中我是怎么贏得最終大獎的嗎。”安東挺起胸膛，“鑰匙大師，舍我其誰！”他看向比利和湯姆，希望得到二人的肯定。

“可鑰匙大師原本是一個老師，后來變成了一個時間旅行者，”湯姆說，“因此，這個角色應該由我來演，我是咱們三人中最高的，看起來也最像大人。”他用父親般的粗啞嗓音說著，順勢從車座上挺直了腰，展現自己有多成熟。

“或許吧。”比利說，“但哈里德有副唱歌的好嗓子，在班上你也聽到他唱的do，re，mi了。”

“這話不假，但他一開口，眼睛就看向地面，老師是不會喜歡的。”安東說，“當在臺上表演時，應該放眼觀眾，吐字清晰，語速穩健。”這段話安東說得既緩慢又清楚，以強調自己的想法。

三人在十字路口停下，交通燈上的紅色小人兒亮了起來，安東按下了通行按鈕。

“你們得下車推著走。”安東喊到。他看到兩位母親正推著嬰兒車站在馬路的另一邊，等待過路。

紅色小人兒變為綠色，熟悉的滴滴聲又響了起來，表明可以放心通過了。“你們倆快點兒。”安東朝路對面走去，直到過了馬路他才發現，比利和湯姆并沒有跟著他。

“喂，你們倆，快點過來啊。”安東朝兩人喊道。

對于比利和湯姆來說，一切都太遲了，綠色小人兒變回了紅色，車輛重新開動起來。安東望向他們，想要沖他們喊話，可來往汽車的噪音把這樣做的可能性降到了零。

* * *

“你是怎么想的？”比利問湯姆，“鑰匙大師會由安東或者哈里德來演嗎？”

“我沒聽過安東唱歌，所以不確定他能否擔任這個角色。”湯姆仍在想自己飾演鑰匙大師的事。“安東在講笑話上倒是一把好手。”湯姆說。自從和安東結為好友后，他不想說安東的任何壞話，但同時他也不想幫自己的好朋友得到這一角色。

可以通行的滴滴聲讓比利和湯姆抬起頭來，他們看到了路對面的安東正揮舞著雙臂，好像暴風雨中的風車一般。

“知道了，我們就來。”比利朝著安東喊。接著，他對湯姆說：“什么也別和安東講。我想再看一遍劇本，決定自己要做些什么。倘若要演一只錘子，一顆釘子或是一把刷子我也沒意見，或者我去布置背景好了。”

“什么？布置背景？你應該上臺去，演一個有臺詞的角色——”

比利打斷了湯姆，“唱歌嗎？你是說唱歌嗎？”

“行吧，就是唱歌，但不管怎么說，你都應該參演。老師會很期待你的表現的。”湯姆拍拍比利的后背，“你瞧著吧。”

“嗯，可我也不會有很好的表現的。”比利一邊說著，一邊把肩膀一垂，目光落到地面上。他不想讓安東或是湯姆看到自己的表情，他覺得無比尷尬，快要被窘迫吞噬了。

也正因為看向了地面，比利沒能看到湯姆臉上驚訝的神情。

“你胡說什么呢，比利·菲爾德，你是班上最優秀的其中一個。”

湯姆的信心并沒有感染比利。“你又怎么知道呢？”他心里想到。

* * *

同往常一樣，剩下的一段路由比利和安東騎車結伴同行。他們先是來到安東家門口，盡管比利家還在安東家兩條街外，但他總是先到外公家等媽媽下班，而外公家就在安東家隔壁的隔壁。

“再見，老兄。”安東向比利道別，隨后就進了自家院子。他早就看到了在兔子窩邊的媽媽和妹妹瑪可絲。因為幾周前的自行車鬧劇，瑪可絲還在禁足中，需要在家做家務。想當初，她不僅把綠油漆弄得滿身都是，就連家里也未能幸免。

“嗨，媽媽。嗨，妹妹。”安東把自行車往墻上一靠，書包、外套還有頭盔往地上一丟，就朝他們的寵物兔小灰奔了過去。

“小心點，抱她的時候托住后腿，要不然她會踢你的。”媽媽說。

“你好呀，小灰。”安東揉弄著小兔長著灰色斑點的長耳朵。他打量著她，看著她的鼻孔翕動著。“你能聞到什么？”他把手指靠近小兔的臉，小兔先是嗅了嗅，然后對著其中一根咬了一小口。

“喂，別啊，這又不是胡蘿卜，是我的手指頭。”安東手一縮。小兔的牙齒看起來很鋒利，他可不想被咬一口。

瑪可絲打開兔子窩的門。“來，安東，把她放回去。水、稻草都是新的了，我還放了萵苣葉給她。”

“今天在學校里怎么樣？”每天媽媽都會問安東相同的問題。

“我覺得還行。”每天安東的回答也一模一樣。

“只是還行嗎？”媽媽本想聽到更多的內容。

我們正在準備年終表演……是關于時間旅行的。我打算讀讀劇本，決定要演哪個角色。

“我相信無論是哪個角色，只要你想，就能勝任，我的小演員。”媽媽俯身抱了抱安東，又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但是，我們還得唱歌……這是部音樂劇。”安東抬頭看著媽媽，然后從她的懷里鉆了出來。

“唱歌！除了《咩咩小黑羊》和《小星星》，我還沒聽你唱過其他歌呢，就連這兩首歌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告訴你，我相信你有能力做到的，我的安東有能力做任何事情。”說著，媽媽再一次擁抱了安東。

注釋

[1]The Keymaster by Nick Perrin

[2]指發生在1066年的“諾曼征服”，即諾曼底公爵威廉為首的法國封建主對英國的征服，使英國建立了自己的封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