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攤開手掌，明珠璀璨，示于人前。

“這就是你從沉淵閣中盜取的寶物？”他明知故問道。

聚集在此的神官仙吏認得，這并非避水珠，避水珠乃是傳說中的海眼，黑白斑駁，狀如龍魚之目，不似眼前珠子這般絢爛奪目，光彩熠然。

晴初點了點頭，在場眾人一陣騷動，有的嗤笑，有的譏諷，有的只是沉默以待，等著看好戲。

晴初雖然不明白他們在笑什么，可還是點了點頭：“沒錯，看殿下日日監月東升辛苦，我才打定主意偷潛沉淵閣，盜取避水珠。”

二殿下冷笑：“偷盜沉淵閣至寶來為我排憂解難，此番好心我可消受不起！”

若說他之前袖手旁觀的作為只是往晴初頭上澆了盆冷水，那么此刻這番話是徹徹底底推晴初入斷崖之下。

“殿下無須擔心?！彼阂种懫鸱那榫w，道，“偷上沉淵閣的人是我，盜取避水珠的人也是我，這件事自始至終跟殿下沒有關系，龍王龍母若要治罪，來取我的命便罷，殿下不會像三年前一樣，因為傾和公主而受懲處。”

“你知道三年前傾和做了什么？”

晴初抬頭，道：“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殿下你做了什么，也明白為什么龍王龍母為何會治你得罪，讓你三年來日日守在碧水寒潭監月東升！”

他挑眉，俯下身來，湊近晴初耳邊道：“說來聽聽？”

晴初笑了：“殿下，你胸前的四枚拔鱗之傷，可是三年前留下的？當年傾和公主潛入沉淵閣盜寶不錯，可若是沒有你的協助，只怕她不可能成事！還有因打翻玉虛琉璃燈而引發的那場大火，也是你的手筆，為了成全她也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所以才用了苦肉計，以致于萬靈古燚成災，灼傷了你的眼睛，不是嗎？”

他聽罷，直起了身子：“你不該知道這么多?！?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時刻也不敢忘記殿下曾說過，救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殿下，如今怒奕將軍恰如當年的你，為何你不愿意相救呢？”

“沒必要?！?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卻讓晴初如墜寒潭！這還是她認識的二殿下嗎？

“對殿下而言，我是否也是沒必要的存在？”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晴初還是懷有那么一絲希望的，只是當她的目光觸及二殿下眸底冰冷的深淵，所有的幻象都被打破了。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這已經說明一切了。

“楚瀾，你們兩個在聊什么呢？眼下父王母后已經快要回來了，還有那么多事情要處置呢！”弈云公主提醒道，回頭看了眼破敗的沉淵閣。

“沒錯，”二殿下終于開口了，卻是在回應晴初之前的話。

“你的存在對我而言，何止沒必要?！彼f著抖落了掌上的明珠，明珠掉落在冷硬的青石上，彈了幾下之后向晴初滾去。

晴初伸手按住了這顆不安分珠子，耳邊卻傳來他比膝下青石還要冷硬的話語：“你本就不該來到海神殿，不該出現在我面前，更不該偷渡沉淵閣盜寶，還口口聲聲說著是為我排憂解難，以為名義為我，就會免遭罪責嗎？”

他說罷一腳踩在了晴初按著珠子的手上！晴初吃痛，齜牙咧嘴卻沒有叫出聲來，可無論再痛她依舊沒有抽出手，手下護著的可是避水珠啊，是她辛辛苦苦得來的寶貝，其間還有三殿下的犧牲，怎能輕易放手？

“還是不肯放手嗎？”二殿下睥睨道，“原來竟沒發現你如此蠢笨?！?

晴初抬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蠢笨，他有什么資格說自己蠢笨？

他沒有抬腳，反而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要為我排憂解難，可是偷潛沉淵閣一番折騰下來，竟然只是帶回了一顆夜明珠而已，蠢成這樣，如何為我排憂解難？”

晴初恍然：“你說什么？這不是避水珠？”

“原來是不認識避水珠?！彼^而道，“連自己要偷的東西都不認識，就這樣上了沉淵閣，真是笨得可以?！?

忽然他腳下用力，晴初痛得面目扭曲，連喊痛的力氣也沒有了，眼睜睜看著他的繡龍長靴踩在自己的腳背上，反抗的余力都沒有。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抽出手來，雖然這顆珠子并不是避水珠，但也是她費盡千辛萬苦拿到的，不能就這樣放手。

“已經知道手下珠子并非避水珠，還是這樣死命護著，看來是不死心呢！”二殿下說完又加大了力量。

“啊……”晴初疼得撕心裂肺，一聲凄厲的慘叫讓整個愿祭燈火市便安靜下來。

眾神只是側目而望，此刻噤若寒蟬，他們大抵也是第一次見二殿下如此絕情的模樣吧。

慘叫過后，二殿下終于抬起了腳。

晴初顫抖地挪開手，發現手下的珠子已經化為齏粉，而她的一雙手也已經青紫不堪，麻木地沒有了知覺，連掌心被碎掉的珠子劃開的傷口也不覺得疼，只是不住地顫抖，殷紅的鮮血順著她雪白的手腕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殿下，何必呢？”她哽咽道，“我偷渡沉淵閣已經死罪難逃，你又何苦如此羞辱我？”

“羞辱？”二殿下道，“我只是讓你明白一些事情，救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可有時候，你即便付出了代價，也救不了！就像這顆珠子，即使被你護在掌心，依然難逃化為齏粉的宿命！”

她抬起頭，想要看看清楚，眼前這人是不是二殿下，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也可讓自己死了心！可是眼淚不斷溢出，止也止不住的洶涌，她看不清！

“司禮官何在？”二殿下面無表情地詢問道。

“臣在?！彼径Y官修遠從神官仙吏中擠身出來，上前聽命。

“可帶綾錦玉軸在身？”

修遠愣了片刻之后即從懷中取出了筆墨和玉軸，看來二殿下要頒布旨意，眾人也都疑惑，不知二殿下會如何處置晴初。

二殿下吩咐道：“侍女晴初偷渡沉淵閣，盜取夜明珠，用心險惡，罪大惡極，盜寶之事昭然若揭之后仍舊不思悔改，反而輾轉推脫，以期掩蓋罪行！以其手段狡詐，心思奸猾，為海宮諸神所不容，特令：逐出海神殿，永生永世不得踏足淵海！”

字字鏗鏘，卻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司禮官也是遲遲沒有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