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寢殿中，出奇的安靜。

晴初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到了，直到二殿下的呼吸恢復平靜，她才喘出一口氣，心跳又猛然加速。

“殿…楚瀾，你這么早就用過床，上了膳？”話剛出口，晴初就有想抽自己的沖動。

說的這是什么呀？

楚瀾沒有多在意，只是等她躺下之后，悉心地給她蓋上了錦被。

“沒什么，今日被父王母后召去了，用了晚膳后又去了桐花林沐浴，回來便神思倦怠想著早些休息。”

“這樣的…”

“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楚瀾平靜地問著，晴初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我……”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忽然，二殿下好像嗅到了什么，深深吸了口氣，道：“弈云，你身上怎么滿是藥香？這味道好熟悉……應該是我在服用的湯藥吧。”

晴初更結巴了：“我…這不是…那個…沒有啦…”

忽而靈機一動道：“楚瀾，定是你服用了湯藥，自己忘記了吧，這味道是你的。”

楚瀾不慌不忙道：“是嗎？我好像方才告訴過你，我今晚去過桐花林沐浴……”

晴初啞言。

這天是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要出人命的。

她索性拉著被子蒙住頭：“楚瀾，我好困，想睡了可以嗎？”

“不可以。”干脆利落的回答。

“為什么？”

“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奇怪。”

“是…是嗎？”

“跟平日里不太一樣。”

晴初倒抽一口涼氣：“哪里不一樣？”

耳邊良久的沉默，晴初心里忐忑至極……

誰知半晌過后，他卻只是輕輕翻身過來，搭手在她身上的錦被上，又是這樣熟悉的溫度，還有輕微的壓迫感，讓她的心跳更劇烈了。

“告訴我，之前我在禁足養傷之時，你去哪里了？”

晴初皺了皺眉，按照弈云公主之前的說辭道：“之前，我只是覺得你傷得蹊蹺，可是你自己又不說，所以我就只好自己去調查，才找到了蘇容將軍那里。”

“是嗎？”

雖然黑暗中看不見，但晴初還是狂點頭。

“楚瀾，你不是說相信我的嗎？怎么又問我這個問題？”

這也是她心中的疑問，那天弈云公主的話明顯有破綻，可是二殿下卻深信不疑，反而對她加以懷疑，因此還不惜讓她去找蘇容。

“我們是夫妻，我當然要相信你，否則豈不讓人笑話了去。”

晴初聽罷，心里像是窩了一團火。

“僅僅是因為怕被別人笑話，你就可以那樣顛倒黑白？”

楚瀾嗤笑：“我是顛倒了黑白，可還不是顧全了你？這話若是從晴初那丫頭口中說出來便也罷了，偏偏是由你問出來，為什么？”

晴初恍惚認清，自己操之過急了，她現在是弈云公主，不是晴初。

她狠狠地咬著牙，壓在錦被下的手也攥成了拳，為什么弈云公主在大殿上那般誣陷她，她此時還要替弈云公主圓謊？

她是想從弈云公主那里得到破禁之術不錯，她是答應了代替弈云公主爬上二殿下的龍榻不錯，可是她們之間只是交易，她不能侮辱她，不能冤枉她，當著眾神的面直言她與蘇容將軍，這無疑是莫大的羞辱！

“原來對你而言，為了不讓別人看笑話，可以不顧惜晴初的清白和性命！”她盡量壓抑著心中的憤懣，可說出來的話還是這般刺耳。

楚瀾無動于衷，道：“沒看出來，你這般疼愛晴初。”

“無論如何，她是我的侍女，是我親自帶到海神殿的。”晴初只好順著他往下說。

“你也知道。”他忽然輕笑，“我還當你自己忘記了，才這般針鋒相對！

二殿下繼續道：“大殿之上，你先是失態，阻攔眾神去尋陰兵符，后又失言指證自己的侍女與蘇容有染！我不知道你為何要這樣針對她，莫不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晴初啞口無言，弈云公主確實看她不順眼，不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弈云公主先前在大殿上著實反常，不顧一切要踩她在腳下，按理說近段時間，她并沒有得罪弈云公主才對，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機，她自己也不清楚。

二殿下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便翻身睡去了。

“楚瀾，我原以為你在乎晴初，所以……”她沒有再說下去。

“我在乎。”

……

晴初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是應該否認才對嗎？竟然在弈云公主面前承認他在乎自己？

這不是做夢吧！

“可是，這不重要。”二殿下補充道。

他在乎，卻不重要？這是什么意思？

方才已經飛到九霄云外的心此刻又跌落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她眼前視線模糊，以為睫毛上的冰雪化成了水珠，可真真切切的是她的眼淚。

“怎么了？”二殿下察覺到她抽泣似的喘息。

晴初并沒有作答。

他聲音慵懶，不掩倦怠：“海鮫泣淚成珠，為什么你不是？”

猶如晴天霹靂，該來的總是要來！

她為什么不是？很簡單，她本來就不是海鮫，即便擁有鮫靈，本質上也只是個鯉魚精。

“我沒有哭。”晴初蒼白地辯解道。

“是嗎？”楚瀾反問，“大婚之夜你不知為何淚流不止，今夜又是這般，從不知道你會流淚，記得你也從來沒有流過眼淚。”

晴初忽然想起南珠說過，弈云公主是喜歡殿下的，還曾為此泣下血淚，化成了難得一見的紅珍珠，可是殿下卻說不曾記得她流過眼淚……

原來，弈云公主也有自己的隱痛。

晴初使勁眨巴著眼睛，泯淚道：“我沒有落淚，只是…只是太累了。”

“嗯。”沒有多余的安慰，他繼續翻身睡去了。

大婚之夜，他好歹還摸索了一下她的衣衫，現在竟然連碰她都不愿意了。

晴初僵直地躺在床榻上，眨巴著兩只眼睛，寢殿很暗，她什么都看不到，又什么都能看到，若是不盡快懷上二殿下的龍脈，她不知道弈云公主接下來會怎么辦。

就這樣胡思亂想了許久，也不知何時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身邊早已冰涼，二殿下又出去了。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再去紫藤苑找她，想也應該不會了吧，反正她也不重要。

晴初穿好衣服，去了仙藥房，南珠已經睡倒在藥爐旁了。

她敲了敲門。

南珠揉著惺忪的睡眼醒過來，看見她之后徹底清醒了。

外面天將亮，藍盈盈的很好看。

“你怎么回來了？有沒有被二殿下發現你頂替公主的事？”

晴初搖了搖頭：“殿下夜半就出去了，不在寢殿。”邊說邊拉扯衣服，好在南珠面面俱到，還給她帶了一身衣服，不過這也太丑了吧，弈云公主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樂農爺爺呢，不在藥房嗎？”她說著就開始寬衣解帶。

南珠看她也不避諱，提醒道：“就算樂農巫醫不在，你也不能在藥室就脫衣。”

“怕什么，又沒別人，你總不至于對我有什么想法吧？”

南珠紅著臉別過頭去：“公主說你變了，我瞧著并沒有，還是這般語出驚人！”

“哐當！”

兩人正說著話，只聽隔壁藥房傳來一陣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