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初看著此刻嚴肅的蘇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前一刻還在大肆地笑著，后一刻就換了張臉……這本事跟弈云公主有的一拼。

“我讓你寬衣，沒有聽到嗎？”不容置疑的口氣讓晴初打了個冷顫。

二殿下雖然有時候也有些不近人情，但不溫不火的表象下似乎還有藏有一絲溫情，起碼對她是這樣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就像猛獸一般，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怎么說晴初都不能當著他的面寬衣。

蘇容看她非但沒有動作，還把衣服裹得更緊了，無奈笑道：“你干什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讓我寬衣干什么？”

蘇容指著她身上的衣服：“看看你身上的衣裳，拖泥帶水的，我不過是想給你換件干凈的衣服而已。”

“開什么玩笑，你這里又沒有女人的衣服。”

“這怎會沒有呢？”說著他擊了兩下掌。

果然進來了幾個女……等等，這些是……

蘇容看她目瞪口呆的模樣，笑道：“沒錯，地方所獻最具姿色的神女。”

“嘖嘖嘖，蘇大將軍，人人都說行軍日子苦，你這也太逍遙快活了吧。”

“放下東西，都出去吧。”蘇容吩咐道。

神女都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整整齊齊地退了出去。

“挑一件吧。”蘇容壞笑著說道。

晴初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我打死也不會穿軍妓的衣服。”

“噓……”蘇容示意她小聲一點，“讓她們聽見該生氣了。”

神女即為優伶，不過是好聽一點的稱呼而已。

晴初卻不以為然：“聽見怕什么，她們做的這個行當，難道還怕別人議論嗎？”

蘇容咧嘴一笑：“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人走上這條路是被逼良為娼？”

“沒有，這關我什么事？我為什么要去想這些。”

蘇容放下手中的酒：“前世的你何其凌厲，先皇指婚，可我們即將要完婚的時候，遇西北戰事，我不過帶了一個侍女隨軍而已，你就把她送進了青樓，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隨軍打仗，愣是在莽荒蒼野射殺了一只成精的白狐，還做成了狐裘。”

繼而苦笑道：“后來我還是拒絕了你隨軍出征，為了報復，你把親手做的狐裘送了別人……”

晴初聽罷連連后退，終于明白了和尚的話，往生咒也無法全然斷了命定的劫數，該來的遲早都會來，該償的遲早都要償。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你已經忘了前塵往事，以為就這樣擺脫了是是非非，可是之后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和你細數曾經。

“蘇大將軍在說什么呢？怕是真把我認成傾和公主了吧，我不過是修煉八百年而成的鯉魚精，是在跟大周國之前海祭的傾和公主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都已經認出了你，你還要這樣狡辯嗎？”

晴初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如此肯定，就連二殿下聽了八百年的故事也是將信將疑的態度，不似他這般，眼中竟然沒有一絲懷疑，仿佛親眼所見她轉世輪回。

“有些想念你的舞姿了。”蘇容忽然道。

“啊？”

“下去沐浴更衣，今晚到這頂帳子里，讓我重溫一下傾和公主的風采。”

“我不是傾和公主，我不會起舞！”

蘇容沒有理會，徑直背過身去。

晴初低頭看了看身上滿是淤泥的衣服，又瞅了瞅放在桌子上鮮艷亮麗的衣裙，又想了想他剛剛講的事情。

她前世射殺白狐，欠下了業債，為了贖罪，她在碧水寒潭那么冷的地方都可以褪下狐裘，現在又聽說她前世曾逼良為娼，同樣也是為了贖罪，不過是穿一下軍妓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時候她真的很討厭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欠了什么債，怎么時時處處都要她來還。

會有如此的想法是因為她還不知道別人欠下她多少，等到她明白一切，就會知道轉世輪回不是來還債的，而是來討債的！

她乖乖地抱著那些衣服退下了。

誰知剛走到殿外，就被一群人包圍了起來。

正是剛剛那些神女。

為首的一人趾高氣昂道：“沒錯了，你就是傾和公主對吧？當時沉海的時候被你僥幸逃脫，到現在才露面，還裝作什么都不記得的樣子。”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少跟我裝！傾和公主已經死了，世人皆可作證，你即便還是長的同樣一張臉，也沒人會把你當成傾和公主。”

“那你堵著我做什么？”清楚只覺得莫名其妙。

“你剛剛和蘇大將軍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就是傾和公主。”那女人陰惻惻地笑著。

“不是，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呢？方才說我是，現在又說我不是。”

“只要我知道你是就行了。”

“所以呢？”

“所以，就像大將軍說的一樣，你前世對不起我，現在是不是要還了？”

晴初猛然驚醒：“你、你就是蘇容口中所說的那個侍女？被傾和公主逼良為娼？”

“沒錯，我這輩子都被你給毀了。”

“蘭姐，怎么懲罰她？”其中一個神女問道。

“我們換下來的衣服也該洗了……”蘭姐好不避諱道。

“是！”大概有二十幾個女人吧，各個眼冒火星地看著晴初。

晴初倒是沒有害怕，只是有些擔心：“可是，大將軍說讓我晚上……”

“大將軍飲醉了酒還看得清下面起舞的是誰？”

“啥意思？大將軍今晚會飲酒？”

幾人聽罷笑得花枝亂顫：“除非第二天要和敵軍開戰，否則大將軍每晚都會喝得酩酊大醉，這你不知道嗎？”

晴初這才想起來，和尚走的時候，好像也說過蘇容嗜酒成性。

那今晚豈不是個天大的好機會！

心里正盤算著，不自覺地已經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喂，你打什么鬼主意呢？笑得這般不懷好意。”蘭姐看不下去了，讓她去洗個衣服還挺開心的。

晴初趕緊擺手：“我…不是，我…沒有，我今晚一定會把各位姐姐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的。”

“這還不錯，姐妹們……”

“是。”

蘭姐一聲令下，幾人先后把晴初抱著的一堆衣服都扔在了泥地上，又毫不客氣地踩了兩腳……

“衣服若是洗不干凈，今晚就別想睡了。”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而去。

晴初看著地上的衣服……這得洗到天荒地老啊！

本來想趁著今晚這么好的機會去偷洛書，隨后把衣服胡亂一洗，應付了差事便妥。

可是現在……這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