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二殿下看她面泛桃花之色，嘴角似笑非笑，忍不住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

正好牽動了她昨夜的傷口，疼得她“嘶”地一聲捂住了額頭。

“我在問你話呢……頭上怎么了？”他說著就要伸手去看。

晴初趕緊退開一步：“沒、沒什么，就是昨天不小心，撞到了頭。”

“在哪撞的？”

總不能說在他婚房里吧，晴初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句整話來。

二殿下心中起疑，又接著問道：“我在紫藤苑守株待兔，一宿過去了，天將明的時候你還是沒有回來，可是，等到我回了心無殿，你卻已經陪著弈云在那里了……有什么想說的嗎？”這次近乎是在興師問罪！

晴初愣在那里，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沒想到二殿下不止去了紫藤苑，后半宿竟然還宿在了那里。

“我、我哪里也沒有去，自殿下走后，我一直都在天之盡土。”

“你在天之盡土做什么？”

她真是欲哭無淚，大晚上的在天之盡土干嘛呢？賞月？對，賞月！

“不要告訴我，你在賞月。”二殿下漫不經心道。

她實在沒轍了，承認道“對，就是在賞月！滄海明月，別有一番滋味。”

二殿下也不言語，只是仔細地打量著她。

看得她渾身發毛。

“昨夜有明月不錯，可天之盡土一方接到了行雨令，子時行云布雨，電閃雷鳴，哪有明月可賞？”

“這、這樣的嗎？”晴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二殿下點了點頭：“難不成你還能隔云賞月？”

晴初趕緊搖了搖頭。

忽然，她看見天邊一道黑火閃過，嚇得她大驚失色：“火、火…黑色…”

二殿下別過臉去：“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真的是黑火，淵海怎么會有黑火？”

二殿下也回過頭去，這才看見了飛在天邊的黑色火焰，猶如一道流星，從深海滑過淵海，一路向海神殿大殿中央而去。

“黑火行雨令！”二殿下目露精芒，眼神已經隨著那道黑火去了遠方。

晴初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他口中所說的黑火行雨令難道關乎什么要緊的大事？

不等晴初反應，他拉著人就跑，最后竟然一揮袖子動用神力，頃刻之間到了海神殿中央。

愿祭燈火市！

這里的井字街道熱鬧非凡，四方八面點著各種各樣的燈籠，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有繁復有簡單，里面的火焰也是有赤有白，燈籠上寫的字體，原是九州四海的地名，人們往來其中，打量著路邊的燈籠，認準之后提起就走，升至半空忽而化為飛龍，銜著被點亮的燈籠向浮海而去……

街道中央，最高的沉淵閣上，八角飛檐分別掛了八盞凄惶惶的二十四骨金鑄大燈籠。

赤條條地連燈紙都沒有。

剛剛從眼前飛過去的那道黑火，已經點燃了其中一盞燈籠。

漆黑的火焰猶如暗夜中的鬼魅，瘋狂地舞動著。

本來忙忙碌碌的街市頓時安靜下來，人們揚起臉來，紛紛看向這道狂肆的黑火。

“這是什么意思？”晴初問道。

“黑火點天燈！”二殿下解釋說，“行雨令總分四道，赤火，白火，青火，黑火！赤火降時雨，有助五谷豐登，萬民安樂；白火降德雨，嘉獎德政造化，八方祥和；青火降災雨，常伴狂風雷電，洪水猛獸；黑火降邪雨……”

“邪雨如何？”

看他遲遲不說，晴初問道。

二殿下猶豫片刻，終于輕啟薄唇：“邪雨多半應戰事而求，一旦降下，必奪泱泱千萬人性命！

可是人間戰爭本是帝王侵略吞張之野心而行，也為萬民生計和疆土之域所迫，是以非功非劫，無正無邪。凡遇行兵求雨者，諸神多置之不理，任憑其殺伐征戰，勝負由天。”

“但若是降了黑火，且點了一方天燈…”二殿下繼續道，“此戰事勝敗必是由神左右，泱泱千萬人戰死沙場，這筆業債就要記到帝君的頭上。”

二殿下剛說完，四下便有人回應：“是啊，人間究竟是發生了如何了不起的戰事，竟讓帝君老人家親自出面？”

“怕不是水官所傳行雨令有誤。”

“別胡說，行雨令怎么有錯？水官更不會出錯。”

……

“這業債可不能算在帝君他老人家頭上吶！”忽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真若要算，便算在老朽頭上罷！”

二人回頭看去，正見一老叟氣喘吁吁地跑來，他兩道白眉垂下，和他鼻下兩道長長的胡須相襯，倒是和諧，只是下巴光滑溜圓，一根須子都沒有，看起來未免怪異了些。

二殿下見他過來，拱手行禮道：“禹伯。”

禹伯？難道這就是人們口中相傳的水官大禹？

晴初躲在二殿下身后，側目望著他。

不料他看見晴初的面容之后，嚇得兩條老腿打顫，胡子都要飛起來了。

“殿下，這這這……”

二殿下伸手，把晴初往身后推了推：“禹伯，無需害怕，她不是傾和公主，只是海神殿一介侍女，鯉魚精八百年修煉而成。”

“那就好，那就好……我現在看見這張臉，還心疼我大把的胡子。”

“怎么回事？”晴初偷偷問道。

“三年前，傾和公主盜了禹伯的避水珠，還把禹伯的胡子都拔了。”二殿下小聲解釋道。

她差點笑出聲：“原來如此。”

“禹伯，你方才說這道黑火是怎么一回事？”

水官仰頭望了望沉淵閣上的黑火，道：“這道黑火并不是帝君授意而降下的。”

“那您是受了誰的命令和旨意？”

“洛書！有人私改洛書！”

洛書兩字一出，二殿下頓時緊張起來，他拉著水官急匆匆地離開了愿祭燈火市，來到一處僻靜所在。

晴初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來。

河出圖，洛出書，相傳河圖洛書都是掌管江河湖海之命脈所在，其上黑白交錯，阡陌縱橫，如行子布棋，玄妙萬千，若在其中改動一二……

動用神力而行私欲事小，亂了天道格局事大！

龍族一脈掌握著河圖，高高奉于沉淵閣，可是洛書尋找幾百年無果，現在突然出現，只怕天下形勢要為之所動了。

“你如何得知這道黑火出自洛書？”二殿下問道。

“黑火屬陰，偏又點的西南天燈，卦象逆位，金火易行，不是河圖之相生，乃是洛書之相克啊！再說，殿下犯什么糊涂，河圖不是一直都在沉淵閣上嗎？”

忽然之間，二殿下的眼神有些躲閃：“沒錯，河圖一直都在。那洛書現在又在何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