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海舊址的桃林開了第十載時，凌霜在蜜餞鋪檐角掛了盞狐尾燈籠。燈穗是用阿蠻焚盡的尾尖灰捻成的，風過時簌簌落下的不是塵埃，而是三百代陸氏先祖被星隕閣篡改的命格碎片，每一粒都映著凡人炊煙裊裊的黃昏。

白無咎醉臥的桃樹下生了眼清泉。泉底沉著半塊青銅匾額，匾上「諸帝跪處」的刻痕早被青苔蝕成「柴米油鹽」四字。酒葫蘆漂在水面，倒映著垂髫女童教孩童刻糖人的剪影——她手中糖勺挑起的糖絲，細看竟是聽潮劍缺失的那縷劍魂。

塵心的藥師骨化了株菩提，長在桃林西角。樹皮上的年輪是《往生咒》的梵文，每逢朔望夜，枝頭會結出琉璃舍利，趕路的貨郎常撿去當護身符。有樵夫說曾在雷雨夜見樹下立著青衫虛影，手中量天尺丈量著星斗，尺鋒所指處皆是人間燈火。

霍十七的斷魂槍插在桃林最高處，槍纓早被雀兒銜去筑巢。春分那日，有稚童見槍桿發了新芽，綠芽間纏著半張泛黃紙箋，依稀是陣亡名錄上的某個名字。風起時，整片桃林的落花都朝著北疆第七營舊址的方向飄。

阿蠻尾尖白毫系的桃枝今年結了果。果肉剔透如琉璃，掰開可見狐火凝成的《雪中燼》殘頁，字句皆已模糊，唯最末行小篆清晰：「愿此春風，歲歲照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