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燼火余溫漫過霜燼谷時，陸十一的白發已凝滿細碎冰晶。他蹲在魔藤殘骸旁摩挲左臂暗金鈴紋，昨夜雪地上的焦痕此刻竟泛著青銅光澤，仿佛有人蘸著熔化的銅汁在雪原書寫天書——只是那字跡扭曲如蛇，倒像是活物在冰層下游走。

“八百年前的《渡厄經》殘篇，“凌霜的劍尖挑起焦土，經文碎屑遇風即燃，“佛門鎮壓燼滅之影的禱文，如今倒成了引魔符的載體。“霜色斗篷掃過冰面，劍匣裂痕突然滲出一滴冰藍血珠，墜地時竟將經文燒出個窟窿。

阿蠻的狐耳倏然豎起，兩枚風火靈珠在鬢角亮如鬼火：“有東西在念經！“她尾巴炸成絨球，話音未落，雪霧深處梵唱驟起。昨夜死去的魔藤骸骨在冰層下蠕動，青銅鈴音裹著木魚聲撞碎晨霧，白無咎的醉仙葫突然燙穿冰封酒漿，在雪地烙出一串青煙。

“超度魔物？“他屈指彈飛葫蘆底暗藏的昆侖云紋殘片，“往生河的渡魂咒被倒著念了！“

赤焰破開霧障的剎那，三千毒蛇般的青絲已纏上營地旗桿。鎏金轎輦碾碎結界的聲響刺耳如骨裂，蛇妖的指甲劃過冰面映出的阿蠻倒影：“小狐貍，你姐姐的眼珠在焚天陣里哭呢。“冰中少女與她容貌相同，卻被鐵鏈貫穿琵琶骨，額間靈珠正被蛇尾挑弄。

風火凝成的長弓在阿蠻掌中顫抖，箭矢卻射向冰面倒影：“二姨母的蛇鱗還是這么硌眼。“尾焰泄露的殺意燒融了冰層，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渡厄經》殘文。陸十一左臂鈴紋驟亮，那些青銅字跡突然活過來般纏向他的白發，將他拽入往生河支流。

十二歲的自己正蜷縮在冰窟，懷中少女心口插著霜刃。血色漫過凌霜鎖骨裂痕，凝成與劍匣同源的猩紅紋路。“神脈的味道......“鏡中玄袍道人舔舐昆侖掌門印上的血，“比鮫人淚還醉人。“現實中的陸十一突然扼住凌霜咽喉，白發如毒蛇纏緊劍匣裂痕。白無咎的醉仙葫當空炸裂，瓊漿凝成萬千水劍釘入地脈：“往生咒在篡改因果線！“

佛光自地脈裂隙噴涌而出，魔藤骸骨拼合成青銅武僧。杖頭鈴鐺與陸十一臂紋共鳴如鐘磬齊鳴，阿蠻射出的風火箭在梵音中調轉箭頭。“施主身負業火，當入無間。“武僧瞳仁流轉著倒寫的梵文，禪杖點地時，營地旗桿上纏繞的毒蛇突然化作《渡厄經》字符。

凌霜的冰藍血珠墜入經卷，八百年前的佛光與今朝燼火絞成星河。她迎著陸十一失控的白發撞向霜刃，劍匣裂痕綻放如冰蓮：“若這因果要你弒我——“少年嘶吼著攥緊劍鋒，任鮮血染紅白發，“那便弒！總好過你獨承這時空孽債！“

青銅鈴鐺炸裂的剎那，武僧面皮褪去，露出昆侖長老咒文密布的真容。蛇妖轎輦在余波中化作飛灰，焦黑的尾尖指向北方：“焚天陣的鑰匙......在往生河第三道彎......“余音被風雪吞沒，滿地鈴鐺碎片映出萬千殘影：白無咎的師尊捏碎染血玉符，凌霜族地崩塌前最后一道封印，阿蠻姐姐被鐵鏈洞穿的右眼里烙著劍匣同源的花紋。

“往生河成了留影匣子。“白無咎摩挲拼合的掌門印殘片，葫蘆底云紋與冰面倒影嚴絲合縫。阿蠻蜷在將熄的篝火旁，風火靈珠映出掌心被梵文灼傷的半枚鑰匙烙印。陸十一的白發無風自動，一縷斷發落地生根，竟長出蘊含往生咒的冰晶花。

凌霜忽然按住心口，劍匣裂痕滲出的冰藍血珠在雪地滾出詭異軌跡。北方天際線亮起焚天赤光，與她鎖骨傷痕共振如號角。少年白發上未干的血跡突然蒸騰，在晨霧中勾出古老箴言：

“燼火焚盡日，往生倒流時。“

風雪中傳來玉碎冰湖般的輕笑，比昨夜近了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