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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文種

  • 沉魚策
  • 解語
  • 3587字
  • 2019-08-30 19:18:10

夷光小心翼翼將煎好的藥倒在一早準備好的碗里,分給那些得病的越女服用,其中一碗自是給鄭旦的,她扶起滾身發燙的鄭旦,柔聲道:“姐姐喝藥了。”

鄭旦點頭,就著她的手一口一口喝著苦澀的湯藥,待將最后一口喝完后,夷光替她拭去唇邊的藥漬,道:“趁著這會兒天還沒亮,姐姐趕緊睡一會兒吧。”

囚車里位置狹小,就算是睡覺,也只能半坐半倚,這還是其他越女怕被傳染,刻意避開的緣故,否則連這點位置也沒有。

在夷光準備繼續去煎藥的時候,鄭旦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后者詫異地道:“姐姐?”

鄭旦澀聲道:“你老實告訴我,我這病真的能好嗎?”

聽到這話,夷光哂然一笑,“姐姐不相信我的醫術?”

“不是,只是……好多人都因為這病而死了,我……”鄭旦不知該怎么說,夷光看出她的擔心,微笑道:“痢疾雖然可怕,卻并非無藥可救,她們之所以死去,是因為沒人給她們治病;如今有了這些草藥,姐姐一定能夠藥到病除。”

夷光的話令鄭旦安下心來,她抬頭,看到夜空中光明皎潔的圓月,“你瞧這月亮,像不像我們以前坐在門口時看到的那樣?”

夷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輕聲道:“像。”

“明月依舊,可我們已是回不到從前。”淚水無聲無息地自鄭旦眸中滾落,滑過滾燙的臉頰,消失在黑暗中,“夷光,我想苧蘿村。”

“我也想。”夷光輕吸一口氣,壓下彌漫在胸口的悲傷,反握住鄭旦的手,“會的,我們一定可以回去;所以在此之前,無論遇到多少艱難的事情,姐姐都一定要撐下去,千萬……千萬不要放棄。”

鄭旦定定看著她,半晌,忽地笑了起來,笑中含著點點淚光,“明知道你是故意說來安慰我的,可我還是忍不住相信,是不是很傻?”

夷光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鄭旦的手,只有這雙手,能讓她真切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還活在人世間。

若是有一天,連鄭旦都離她而去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靠什么活著,或許……是尋找失散的父親吧。

在這樣的靜寂中,鄭旦忽地道:“夷光,我想聽你唱曲兒,就你平日常唱的那一支。”

“好。”夷光點點頭,曼聲輕唱,“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清越優美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隨風傳入一眾越女的耳中,令她們淆然淚下。

這首越曲,并不悲傷,可在這個時候,卻勾起了她們對家鄉,對家人的思念;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歸來,或許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踏上越國土,淪為一個飄蕩在吳國的孤魂野鬼。

就連一向蠻橫的雅蘭,在這個時候都安靜了下來,默默聽著婉轉清幽的歌聲。

不知是誰先附聲相隨,一個,三個,五個……越來越多,到后面,所有的越女都跟著唱了起來。

幽幽歌聲,訴盡她們的思鄉之情與即將前往異國他它的悲哀……

吳軍也聽到了,但在這一刻,他們都選擇了沉默,雖然吳越有別,但彼此都是一樣人,都有家人,有七情六欲。

這些越女已經夠悲慘了,又何必連這么一點點自由都趕盡殺絕呢。

遠方的山坡上,范蠡駐馬而立,聽著遠遠傳來的歌聲,是越國的小曲,順著歌聲傳來的地方望去,火光星星點點。

如今這個世道,只有一個地方會聚集這么多的越女,那就是吳國軍隊,所以他可以肯定,山下就是吳國大軍。

大王……還有施公的女兒很可能就在那里。

想到此處,范蠡有一種策馬奔過去的沖動,但這沖動,就像拂過臉龐的夜風,轉瞬便消失無形。

他這樣沖過去,無異于羊入虎口,不僅救不出什么人,反而還會賠上自己的性命。

他早已立下決心,要以身許國,但絕不是這種毫無意義的相許,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寧可背負施公恩情,也要逃出皇宮。

他要救的,不是一人一卒,而是整個越國!

想到這里,范蠡深吸了一口帶著青草氣息的空氣,下一刻,臉上掠過決絕之意,一勒馬繩,掉頭往另一邊奔去;他要趕在吳軍之前,抵達姑蘇。

在經過接連兩天的日夜趕路后,終于抵達抵達姑蘇,與戰火遍地,民不聊生的會稽相比,姑蘇城簡直猶如世外桃源,城中繁華錦繡,百姓安居樂業,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是啊,吳國贏了,他們應該笑的,可誰又曾想過,在這勝利的背后,是皚皚白骨,遍地鮮血。

風塵仆仆的范蠡牽著馬緩緩走在人群中,在穿過數條街道后,上來一處高門大院外,隨銅環扣響,朱色大門開了一條縫,探出一個腦袋來,疑惑地打量著范蠡,“你是何人?”

范蠡拱手道:“在下姓范,是你們老爺的故友,煩請通報一聲。”

“那你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通稟一聲。”隨著這話,門房將大門重新關上。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大門再次打開,這一回不像之前那樣只開一條縫,整扇都開了,門房客氣地道:“老爺請范先生進去。”

范蠡點點頭,隨他來到前廳,一名圓臉闊鼻,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坐在上首,瞧見他進來,身形一動,似想要站起來,但不知為何又生生忍住了,強按著激動道:“范兄你可來了。”

范蠡眼里亦有著相同的激動,不過與文種一樣,都沒有表露出來,淡淡喚了聲“文種兄”。

“這里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在打發門房退下后,文種急忙起身,上前握住范蠡的雙臂,“你可算是來了,這幾日我一直提心吊膽,就怕你有什么三長兩短。”

范蠡搖頭道:“我沒事,但會稽淪陷,大王也被夫差抓了。”

聽到這話,文種沉沉嘆了口氣,“我都已經知道了如今姑蘇城里傳得最熱門的,就是這件事了。”說著,他苦笑道:“我料到這一戰會很艱難,卻沒想到輸得這么慘烈。”

說到這里,文種疑惑地道:“你當初不是都想好對策了嗎,怎么還會這樣?”

吳越大戰之前,范蠡曾悄悄來見過文種,他料到吳越之間會有大戰,也將吳國形勢分析的一清二楚。

吳國看似強大,其實因為無節制的大肆擴張,已是外強中干,初戰之時,或可以強大的兵力牢牢壓制越國,但只要時間一久,無論是糧草供應,還是士兵的狀態還有后援,都會出現大幅度的下降,所以吳國最不愿意見到的,就是久供不下。

吳越兩國之間兵力確實存在差距,想要贏吳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拖!

按理來說,越國雖然兵力稍弱,可拖個一兩個月并不是問題,所以文種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輸得這么快,這么慘。

至于文種,他是楚國人,后來定居越國,與范蠡一樣,都成了越王勾踐身邊的謀臣。

三年前,君臣商議之后,決定讓文種前來姑蘇,以商人的身份在此地結交各方人士,廣積人脈,并暗中竊取情報送回越國,夫差日夜練兵的情報就是他傳回去的,勾踐接到消息后,決定先發制人,發兵攻吳,可惜,最終還是難逃輸局。

范蠡沉聲道:“吳王善戰,伍子胥善謀,一武一文,我雖想盡辦法,終歸還是沒能拖住他們。”

聽到“伍子胥”三字,文種眼里露出深深的忌憚,在吳國,或許有人不知夫差之名,卻絕對無會不知伍子胥之名。

“那你現在有何打算?”

在文種的注視下,范蠡一字一字道:“大王不能死,越國不能滅!”

文種喃喃念了一遍,苦笑道:“這十個字說來容易,做起來,簡直難如登天。”

范蠡不假思索地道:“就算再艱難,我也要去做。”頓一頓,他又道:“文種兄可愿同往?”

文種微微一笑,“你我素來都是同進共退,如今自當同往;再說了,我來吳國,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多謝文種兄!”雖然知道文種一定會全力襄助,但聽到確切的回答時,范蠡心里還是有些許激動。

“別說這么見外的話了。”文種拉著他落座,沉聲道:“你且在這里安心住下來,復國之事,咱們慢慢再做圖謀。”

范蠡點一點頭,又道:“還有一事,要請文種兄幫忙。”

文種豪爽地道:“范兄只管說。”

“復國一事可以慢慢圖謀,但大王性命隨時會有危險,得立刻找人勸說吳王留住大王性命,切不能讓吳王動了殺機。”

范蠡心中已是有了主意,當即正色道:“吳王夫差最信任的有三個人,一個是伍子胥;一個是伯嚭;最后一個則是他的弟弟,公子山。”

“伍子胥自不必說;至于公子山,此人性情耿直寬厚,原本倒是一個不錯的人先,可惜,他對伍子胥言聽計從,簡直可說是盲從;伍子胥一句話,足以推翻咱們所有的努力,還會暴露身份。所以,在這件事上,唯一能夠幫咱們的,就是伯嚭。”

“此人看似對吳王忠心耿耿,又是先吳王闔閭的托孤之臣;實則心胸狹窄,錙銖必較,是一個十足十的小人;且他與伍子胥素來不對付,爭取到他,應該不難。”

“你可有辦法接近他?”范蠡這一路上,早已將吳國內政打探清楚,他心中的人選,亦是伯嚭。

文種微微一笑,“如此要緊的人,我怎會放過,從他用的茶酒到他府中夫人小妾穿的衣裳首飾,都出自我的商鋪;等他回來,我就立刻去辦。”

范蠡長揖一禮,肅聲道:“大王能否活命,就全賴文種兄了。”

文種連忙扶住他,“范兄如此客氣做什么,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說著,他又道:“子皮一路趕來,必定十分辛苦,我讓下人燒水,你好好洗個澡,這幾日,就住在我府中,我會告訴底下人,你是我在楚國的故友。”

“多謝文種兄。”說著,范蠡想起一事,道:“子皮此名,請文種兄以后都不要叫了。”

文種詫異地道:“這是為何?”

范蠡將越王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沉聲道:“若讓伍子胥知道子皮未死,一定會窮追不舍。”

文種是個一點就透的人,當即道:“我明白了,子皮已死在越王宮中,如今的你,只是范蠡,楚人范蠡。”

接下來的幾日,范蠡一直住在文種府中,每一日都會有探子將吳軍的行蹤傳到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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