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丫頭與野公子
- 盛世茶緣
- 冷唯佳
- 3079字
- 2019-09-25 12:36:26
豎日晨!
溢香樓逃了一個小六,卻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依舊各司其職的迎客遞茶,茶水中蘊涵的香氣綿延了幾條街衢,好似一片平常盛大模樣。然而在溢香樓主樓之后的一間堂屋之前卻跪立著幾道人影,榮爺赫然在列……
在他們跪立的方向有著一道身著金袍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然其眉間緊鎖的眉容卻近顯了他此時的心緒,無疑是在震怒之中,男子指向跪立的幾人,沉聲道:“本樓主再問一遍,任樓主,去了哪里?”
如何能不讓他震怒,堂堂天下第一茶樓,自家樓主卻是憑空消失,了無所蹤!
幾人依舊是做跪立之狀,只是俯首越加的下壓罷了,幾人戰戰兢兢的同聲回道:“屬下……屬下不知!”
見一眾人皆是這般回復,金袍男子剛欲斥罵,這時一獐頭男子低頭四顧了一下,眼中似是流轉著些許光芒,不待他斥責出聲,他便是抬頭行禮道:“副樓主,屬下雖不知樓主行蹤,然卻聽屬下一伙計說過,曾在后園水苑若隱若現見過幾道人影,其中一人淡衣薄履,極似樓主。”
“淡衣薄履,倒像是樓主風格,那……”金袍男子,手掌輕合,似是想起了什么,就欲再問,卻是被一旁跪立榮爺打斷道:“那幾人中可有女子身影?大概素衣布裳,年約妙齡。”
榮爺話語甚是急切,但是不待他得到答案,再回頭卻是望見副樓主不悅的目光,急忙俯首,獐頭男子下意識回道:“似是有一名女子,具體何種模樣卻是不甚清楚。”
副樓主卻似起了些興趣,把玩了一下手指,貌似玩味的道:“哦!榮主管,你想到了什么?”
他的言語不急而不緩,不怒又不悅,很是隨性,但只若是常常接觸的人便可知曉,往往這般時候也是這位副樓主最可怕的時候!聞得副樓主這般聲調,在場的人頭越加低俯,似是比震怒更是恐懼一般。
榮爺依舊俯首,不敢稍有抬頭,眼觀鼻鼻觀心的道:“屬下曾奉命去尋找陸羽所留的鴻漸茶籍,得知那陸鳴膝下有一養女名喚付小六,昨日……”
然而不待他說完,只見副樓主其唇微張:“行啦!這些事本樓主不想知道,你只需告訴本樓主,任樓主……在哪便可!”
聞言,榮爺的身子越加顫動的厲害,略帶結巴的道:“屬,屬下不知,還……望,望副樓主恕罪!”
“不知?”副樓主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聲道:“不知這兩字本樓主不想聽,但是本樓主覺得法閣的人會想聽的,來人,送榮主管一程!”
聽聞法閣,榮爺身體微震,連忙求饒……
法閣本是為立樓法,獎懲樓中之人而立,入法閣受獎者低者升為主管,高則可任命副樓主之職,獎之重對應的便是罰之嚴,法閣中人,親人皆是不在其世,孤身一人有法無情。進之一次輕則受盡折磨之苦,重則……面目全非,人甚至沒有完全的身體,與死無異。
這時,堂門之外有著兩名身著甲衣的護衛恭聲應是,很是隨意的將榮爺拖出堂門,地上跪俯的幾人,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帶著淡淡的可憐意味。
就當榮爺即將被拖出堂門的時候,副樓主淡笑道:“你打斷本樓主說話一次,那本樓主也打斷你說話一次,算是扯平了!但是你打斷本樓主說話,卻不能給本樓主一個想要的答案,就該罰!”
當榮爺被送出堂門,幾位跪立的人影卻是越加沉默,副樓主也不加理會,過了片刻,似是有了決定,命令道:“任樓主不在,溢香樓大小事宜暫由本樓主代理。待榮主管從法閣出來,命其帶人尋找樓主,其余人各司其職。”
跪俯幾人皆是俯首恭聲應是!
自小六出逃溢香樓已過了一夜,她身上依舊是一身素色粗布裳行在路上,走在路上,步態雖鏗鏘,但臉上依舊貼著些許疲態,想來是一夜未眠!與其后,跟著的自是在溢香樓碰見的夜茗晨,此時的他,唇齒閉合間偶有口水吐沫飛溢……
“說起來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啊!”
“付小六……”小六冷淡的回了一句,至于后面那問題,她已經完全無視掉了。
“哎!我們去哪啊,這一路穿山越水的,總有個方位吧!”
“還有還有……”夜茗晨跟了小六一晚上,這些零零總總的問題也足足問了一晚上,自是將小六耳根吵了一晚上,想來,他臉上的一絲疲態也有著她的功勞。
然則一晚上的磨耳根并未將小六磨軟了去,反是磨出了些無可壓抑的火氣:“行了!您要往哪去說一聲,我改道不與你同行還不行嗎?還穿山越水,不過就走了片林子遇了口井水,便被你說的像是神話一般。”
這一晚上來,她哪敢停下來歇息片刻,不是怕甚溢香樓的人來追,正是怕了這個夜茗晨的喋喋不休。小六早便是想勸他莫要跟著她,夜茗晨硬是說自己就是與他同路,然而永遠說不出他同的是哪一條路。
小六心里也是犯難,上天莫不是專門派他來懲罰她的?懲罰她這個丫鬟的女兒,享了不該丫鬟女兒享受的命?對,她本該死在溢香樓里的……
這個觀念從溢香樓里出來,便一直停留在腦海里,只不過她現在不是生不由己,而是死不由己啊!一念到此,小六邊走邊念叨了幾聲:“筱浮……你究竟是誰!”
她的耳中不斷飄過叔父的呼喊她的話語,她似是回到了那間陰暗的房間內,叔父顫顫巍巍的走到她的耳邊,露出迷離與生死邊緣般的笑容:“在茶山居,左屋,順數第三根竹墻下藏著筱浮的秘密,活著,將它找出來,這是叔父此生唯一的念想。我會送你出去,而我也會死,只是,我再也無法照顧你了……”
正當小六想的入迷的時候,夜茗晨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臉朝后背朝前,正望著她的臉頰,腳步是倒退的方式前行,略帶俏皮的道:“筱浮?是誰啊,好漂亮的名字,比你漂亮……”
然而小六卻是停下腳步,輕聲說:“樹……”
“樹?什么樹叫筱浮樹,我怎么沒聽說過?”夜茗晨依舊倒退式的前進,嘴中還在念叨著,然而不待他多想他又略帶疑惑的問:“你怎么不走啦!”
“砰……”
再看去,夜茗晨的后腦勺已經貼在了樹上。
小六再次輕抬步伐,緩緩向前,路過夜茗晨的時候輕聲說道:“我說,你的前面,不,應該是后面有一棵樹……”
當她路過夜茗晨的時候并沒有再往前走,走了一晚上了,現在這顆樹幫她教訓了一下他,想必會讓她安靜不少,于是心里默謝了幾句老樹后,便輕輕坐了下來,她坐的很隨意,不像大戶人家的女子會先捋清自己的裙擺,再擦拭干勁身下的地面。
然而,這些動作小六是直接忽略了,夜茗晨卻是一步不少的全做了一遍,這顯然引得小六有些稱疑,心里暗道:“這登徒子,是哪家公子,不會爬墻,還這般好干凈的像女兒家一般……莫不是女扮男裝?”
她不知曉的是,她稱夜茗晨像貴公子,夜茗晨還覺得她像野丫頭呢!只是一個藏在心里不說,一個口卻是直的從不遮掩。
他摸了摸自己額頭上明顯突出臉表的大包,那便是那顆樹做的好事,他有些稱疼的說:“哎喲,真疼,喂,有時你真的很像一個野丫頭唉!”
小六緩緩回過頭,有些驚咦的說:“野丫頭?”似是并不知曉這是什么罵人的話,便是輕描淡寫的回了句。
她用疑惑的語氣重復了一句野丫頭,這時,她望向樹旁的一株黃花,這樣的黃花隨處可見,她輕輕的拾起一枝花,用自己的理解繼續道:“如果你說的野丫頭就像這野花野草什么的,也許我就是那種吧!野花,沒有人曉得他們的種子來自哪一方哪株花,只曉得她的根扎在哪……我現在就像極了一株野花,知道我種子來自哪的人,已經離開了!”
她說的那個曉得她種子的人自然是叔父,她自然曉得她是丫鬟的女兒,只是她……從來沒見過那個丫鬟長什么樣。別人家丟失的孩子,小時候都會有個香囊、胎記什么的,以便在未來相認,而她的丫鬟母親……什么也沒留給她。
夜茗晨目瞪口呆的望著小六,她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子這么平靜的面對“野丫頭”,她簡直單純的不像這個世界的人,不過話說回來,她這樣理解野丫頭也不算什么錯。
夜茗晨也停下磨搓額頭的手,也從地上拔起一株野草,說:“其實,野花野草也沒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的,不必忍受世俗的看法,不必在意世人的偏見!”
小六輕輕偏頭,一臉無辜的說了句:“那么,你也是個野公子咯?”
“咳咳……野公子?”夜茗晨嗆咳了幾聲,驚咦的說。他的臉色時而鐵青時而似笑,看起來倒是精彩極了!
不過,再想想其實“野公子”也挺好的,他倒是想當一個野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