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他。

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可的確是他和他的母親對我和我的母親造成了難以言說的、無法彌補的傷害，能夠不將那份傷害還給他，已經是我對他最大限度的寬容和同情了。

知道他無辜是一方面，可真的要對他好又是另外一回事，總是我做不到，或者說當時的我做不到，我只是無視他、忽略他，只當他不存在。

在家的時候，我幾乎整天窩在臥室里寫卷子、背書、整理復習資料。我很忙，不僅僅為了自己的前景，也為了能夠躲開這個家里令人尷尬至極的一切。我甚至不同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都是媽媽幫我端進來——她知道我并不愿意見到爸爸和趙港。

媽媽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嫻靜，她低低地扎著頭發，系一條藍白條紋的圍裙，臉上是柔柔的笑，語氣輕快，“還有什么想吃的嗎？媽媽給你做。”

“想吃炸醬面。”我愛媽媽，這是我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也是最愛我的人，即便她的狀態總是忽好忽壞，但是她一旦清醒，又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好，媽媽給你做。”媽媽將我吃完的盤子收走，又給我添了一杯熱水，“注意身體，多喝水，媽媽一會兒給你送水果進來。”

那個寒假是媽媽的狀態最穩定的十天，她一日三餐、端水、送水果都按時送到我的房間里，給我最大的尊重，為我營造最好的環境。偶爾她還會在晚上十點左右趁送粥的時間，進來陪我聊幾句，她坐在我的床上，看著伏在書桌前的我，“你要注意身體。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已經很讓媽媽驕傲了，不要逼自己太狠了。”

“我會注意身體的。”我放下筆和演算紙，有點疲倦地撐著頭看媽媽，“媽媽也要注意身體，希望媽媽能開心。”

媽媽略低頭笑了笑，隨后又抬起頭，略顯尷尬，“媽媽知道你反對他和那個孩子住進來，我也討厭。”

我并不太想聊這個話題，我對于他們怎么住進來、住多久諸如此類的話題都不感興趣，我只是想知道，“媽媽看著他們生氣嗎？”

媽媽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會啊，會很生氣。”

“但是，他們會付我房租和其他費用，就當合租了。換燈泡、修下水道也都不用我操心。他們倆都很晚回來，一般都會直接進房間，不會影響我。”媽媽的手指不住地絞著我的床單，噙著的笑意也滿滿退去，“你去讀書了之后，我一個人經常會覺得害怕。他們在也好，我不用整夜整夜地擔心有賊潛進我們家，有時候走夜路回家，也能看見你爸爸在巷子口附近抽煙等我。”

“我的確恨他，可我覺得這樣‘利用’他，也挺好的。”媽媽跟我解釋，“我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這輩子不會原諒他，可他如果想要補償我，我應該也可以接受一些吧。”

“要不然，”我試探著說，“我回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