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怎么了？”我問他。

他嘆了口氣，“很復雜。一時半會兒我也講不清楚。總之媽媽的精神狀態不太好。”

猶豫片刻，“那平時都是誰在照顧呢？”

“姥姥和舅舅會幫襯著，周末都是我在照顧。”趙灣語氣平淡，“也許再過一段時間我也要申請走讀，去照顧媽媽了。姥姥年齡大了。”

“看醫生了嗎？”

“看了。效果不大，主要還是自己心里想不開。”趙灣聲音堅定。

我走讀是為了得到照顧，而他走讀是為了給予照顧。

我情緒波動極大，丁點大的小事都會讓我煩躁，而他面臨著那么多的問題，自始至終保持著平靜。

“趙灣。”我偏頭看了看他，“你很偉大。”

“這個詞太重了，我擔不起。我只想媽媽快些好起來。”趙灣也看我，“她生了我，我就得還她。”

“我覺得你媽媽很愛你。”

“所以她會罵我打我扯著我頭發叫我去死嗎？”趙灣不再往下講，轉而說道，“小時候他們兩個人都不著家的，沒人管我。見面就是打打罵罵的。”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會陪著你的。”

“我已經很感激你了。”趙灣幫我提起水杯，“這些年都很謝謝你。”

“啊？”我愣住了，“這些年？”

趙灣笑了笑，“我告訴你不就沒意思了嗎？”

我越想越不對勁，“到底什么意思？”

“沒有意思。”趙灣笑了。

他終于笑了，我也不愿再提那些傷心事。

回到家里，還是媽媽在。

“爸爸呢？”

“爸爸有事，出門了。”媽媽正在做晚飯，“晚上喝粥吃菜，行嗎？”

“都行。”我抓起一個蘋果，一邊啃一邊問，“爸爸忙什么呢？周末呢。”

媽媽把菜端到桌子上，“別管他，咱們先吃。”

看著媽媽將兩個人的晚飯都做的這樣豐盛，忙前忙后。我也走到廚房里，想幫點忙。

“你快出去吃飯吧，上學累了吧？吃吃就歇著去吧。”媽媽正在擦洗灶臺。

我上前抱住媽媽的腰，緊緊抱著媽媽。媽媽軟軟的，我感到安心。想到趙灣對我所說的那些，我一邊是心疼，一邊是感恩。

“媽媽，你真好。”

媽媽從我懷里掙了幾下，“快起開，不然你收拾嗎？”

“媽媽。我好愛你啊。特別特別愛你。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愛你。”我還緊緊抱著媽媽，說著說著竟然掉了眼淚。

趙灣太可憐了。

“媽媽也愛你。”媽媽終于掙脫我的懷抱，“行了吧？快去吃飯。”

坐在桌子前面吃飯，腦子里不由自主想起趙灣的話——

所以她會罵我打我扯著我頭發叫我去死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的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或者說以這樣我無法理解的方式愛著孩子，趙灣如今的性格和他的家庭有絕對的關系，原生家庭啊。

那么該怎么能讓他感到溫暖呢？

他如今心情已經幾乎“淡然”了，但他提及父母親時的神色又使我感到他其實是很缺少關愛的，他同樣也渴望著關愛。

“下周如果媽媽和爸爸都有事情，你要在食堂里吃幾天，中午想回來休息也可以。自己安排時間，不要睡過。”媽媽也坐在我面前，開始喝粥。

“周幾呢？”

“媽媽也不清楚。如果需要在食堂吃，媽媽提前和班主任聯系，叫段老師轉告你。”

“好。”

吃過飯，我給趙灣發去了一條消息。

——吃了嗎？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趙灣才回復我。

——吃了。

——周末記得休息。

——媽媽吃了藥已經睡了。

——那你也好好休息。

——不用擔心我。媽媽情緒失控的次數不多。

我們無話可說了，于是我開始追劇。

看著看著，我突然想起趙灣前段時間的趙灣，壓抑又沉悶，是不是那段時間他媽媽情況不好？我知道一旦家中人有了傷病，一定是牽掛異常的。尤其是，那是他媽媽。我相信一定有很多溫情的時刻是他不記得的，可是他對母親的眷戀和依賴還留在意識中。

我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問，也不想問。

我太自私了，因為自己心煩，根本不想去關心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怎樣的感受。

無論如何，我們是好朋友啊。

這周我們考試了，我的校排名又下跌了，是上一次的兩倍還多。可我上一次已經是下滑許多了。

我從來沒有經歷過努力卻得不到提升的時候，一直順風順水，我只覺得只要努力學習，一切都會變好。

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那天查到成績的時候，是晚自習下了回到家里，我看著那個排名頓時無話可說。

我說什么呢？說自己每節課都認真聽，每一個盲點都認真攻克？還是說自己努力得還不夠多，把學習想的太簡單？也許并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可說的太多。

我鉆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鉆進被子。

眼淚就流出來了，我開始在心里跟自己講話。

——別哭了，明天早上還要見人呢。

——明天眼睛腫了，讓別人看笑話嗎？

——不就一個小考試嗎，找出來問題就好了，淡定淡定。

——你要堅強知不知道。

——好吧，那……要不哭一會？

——我就是難過呀，難過一下都不行嗎？

——別哭了，別哭了。

——哎呀，好了，哭又沒有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覺得沒什么可哭的，靜靜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夜空。

夜空并不完整，被層層疊疊的樓遮了小半。

我突然想起趙灣，他是不是也經歷過許多比這黑暗得多的情況？那他遇到這些情況都要如何排解呢？他會哭嗎？有沒有人安慰他？他如果怎樣都停不下來可怎么辦？

與趙灣相比，我已經足夠幸運了。我欠缺的是努力罷了，是巧勁罷了。我沒有理由在這樣好的條件下哭哭啼啼的。

相反的。我要成為趙灣前進的動力，我要讓他看著我天天開心，他也開心，我們都走下去。

堅定地，毫不動搖地，我們要成為更好的人，我們不能被沿路的困難打倒。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