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不愿推遲任何一天，哪怕是一個時辰他們成婚的日子！
可是她不能反抗，更無力反抗。泉落不就是這般嗎？能在人間和他相守那無憂無慮的三百年，已經是九曲三生修來的福氣了！
她只能頷首，緊緊地抓住了泉落的手，任由后背的疼痛，侵蝕著她最后的理智：“好，泉落。只要你還肯娶我，便是等到這大戰結束三界重歸平靜，等到那盛世花開，我亦無怨無悔。”
今日之承諾，她九曲，記在心里一輩子！
回首，便將自己的唇印在了泉落的唇間。略帶冰冷的唇，讓九曲越發地迷醉，這房中的氣氛，也越發地曖昧。
泉落的手，第一次突破了他們之間的那道規矩和防線，輕輕地從九曲的后背而上。
卻就在馬上要觸碰到關鍵的時候，聽到了門口傳來的腳步聲。
“叩叩叩。”
小仙官敲響了他們的房門，語氣畢恭畢敬：“泉落仙尊，天帝請您去一趟神殿，說有要事商議。”
這讓人臉紅心跳的吻，便戛然而止。泉落收回自己的手的那一瞬間，還不忘了如同平日一般，在九曲的腦袋上輕輕撫了撫：“等我回來，在此之前，別睡。”
九曲知道，泉落是擔心她再夢魘。
泉落離去，這屋子里就又是空空蕩蕩的只剩了九曲一人。
百無聊賴的她，不能睡覺，只能四處亂轉。倒是發現了些許從前泉落留下的東西，覺得甚有意思。
柜子里放著泉落從前的衣服，即便泉落離開這里不過三百年，那些衣服也被打理的非常好。衣服上頭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沉香氣，聞著十分舒服。
在九曲有記憶開始，泉落似乎獨愛穿灰色和銀色的衣裳。偶有月白和純白，大多都是素色。他愛干凈，九曲也愛他那般如同謫仙般生于世間，卻懵然于世間的模樣。
可這柜子里可是什么樣的衣裳都有，藍色的綠色的，云紋的龍紋的，甚至還有一件暗紅色繡著金邊的浮夸衣裳，倒是讓九曲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泉落若是穿著這些衣裳，會是個什么模樣！
還有……
九曲眼尖，便從那角落里，發現了一方絲帕。
絲帕的材料算不得頂尖，甚至在這寶藏處處的九天，還顯得格外簡陋。可那淡粉色的絲帕之上，角落里認認真真地繡著一柄小小的箜篌。金色的孔雀絲線在這材料簡陋的絲帕上顯得有些突兀，繡花之人的手藝卻十分不錯，饒是過了經年的歲月，也看得出當初的良苦用心。
這是……泉落和空翎的定情之物嗎？
竟不知為何，這是九曲頭一次，鬼使神差地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地，做出了一個決定：她看了看四周，確認了沒有人之后，三百多年來頭一次做了賊，將那絲帕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若是泉落發現了，她定然會第一時間就放回來的，她發誓！
原本還有些興趣想再看看這屋子里有什么，可九曲又害怕再發現一些不適合讓自己的看到的東西，便干脆罷了。
百無聊賴地等了泉落許久，沒等到泉落回來，倒是等回來了茗葉。
沒好氣地白了茗葉一眼，瞧著他那興沖沖的樣子，九曲就知道他是做什么去了：“說是去替我找幫手，結果還是去了幽冥吧？可見著了龍溪？她可還好？”
被拆穿了行蹤和心事的茗葉，臉色有些尷尬，卻也有些興奮：“她很好她很好，就是聽說了你在九天的遭遇心里不太好。不過九曲，你可不能冤了我才是！”
將包袱扔在了一旁的桌上，茗葉倒了一杯茶，仰頭一口喝盡了，這才解了渴一般笑嘻嘻地瞧著九曲：“若非我去了幽冥，你以為龍閻怎會在這戒備森嚴的九天出現？若不是他用幽冥氣護住了你的心脈，你怕是還等不到泉落回來吧？所以這次你這條命算是我救的，記得多給我釀點兒酒，讓我好快些提升修為才是！”
原來龍閻會突然出現，功勞在茗葉啊！
這事兒，九曲還真要多謝茗葉：“那是自然了。我瞧著這九天之上釀酒的好東西海了去了，想來天帝和那個競恒老頭也不至于那么小氣，給我點兒什么釀酒，保準你功力提升如飛，早早就能和龍溪比肩，也不怕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她了！”
茗葉的小九九，就屬九曲最明白了。
早就被九曲猜透了的茗葉干脆也不遮不掩，同樣是不客氣了：“你這么說，我便記下了。不過還有一件事，龍閻讓我告訴你。他說他來天獄待的時候太短了，情況緊急也沒來得及和你細說，如今讓我轉告你，你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這話倒是奇了怪了，九曲復又給茗葉倒了一杯茶：“小心什么？這九天之上仙氣縈繞，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啊？難不成是那刮骨鞭上頭還有點兒什么我們不知道的貓膩？可方才泉落給我療傷，也說我這一次運氣不錯，只傷了骨血，療養一番時日就沒有大礙了。”
九曲啰嗦，茗葉也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給她：“龍閻是說，他瞧著你的神色有異，眼中無光，問我你的近況。我便同他說了你夢魘的事情，他十分上心。”
九曲倒了茶，茗葉也是不客氣地一邊喝著一邊繼續道：“他讓我轉告你，你這等情況必然是身旁的東西有異樣。九天之上的這些仙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實際上私底下陰險至極。讓你仔細想想看，最近有沒有將什么傷魂之物放在身邊，天長日久的，難免疏漏，別讓人鉆了空子。”
傷魂之物？
九天之中，還會有這等陰損的東西嗎？
這么一時半刻的，九曲還真是想不到。她身邊的大多東西都是她自己帶上來的，就算是真有什么日日戴在身邊的，好像也都是她自個兒的東西。再說了，她雖說修為不濟，可那樣危險的東西，總不能每一個她身邊伺候的仙官們都看不出來吧？
茗葉知道九曲是個笨腦袋的，也是努了努嘴：“龍閻說，那東西可能很不起眼。但一定是你來到九天之后得到的，而且十日大約有七八日都得戴在身邊，才能如此這般日日夢魘。那東西藏得深，所以泉落也沒瞧出來，你若是不仔細想出來了，夢魘的毛病始終都是治標不治本的。”
到了九天之后得到的，日日戴在身邊的？
九曲的臉色，倏然白了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那個東西？怎么可能，是那個人交給她的那個東西呢？！
瞧著九曲神色有異，茗葉也是一瞬間來了精神：“怎么樣，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龍閻真聰明，說只要我對你這么說，你就一定能想到的！”
是了，若不是那個東西，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邊了。
九曲的眼睛，看向了妝臺上頭：“龍閻是很聰明，不過有一件事，他猜錯了。那東西并非是什么不起眼的東西，反而正是因為太過于顯眼了，所以才讓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那東西里頭藏著的污糟！”
妝臺上，放著一條仙綾，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美好的霞色，燁燁生輝。
那是九曲來到九天的頭一日，天帝親自賞給她的。九曲還記得，天帝說，這是賞給泉落的仙侶的。當時以為天帝是器重，如今想來，那仙綾可不就是九曲幾乎日日都戴在身上的嗎？
被關在天獄的那兩日，仙綾這等上上物件自然不能隨同她進入天獄。所以那兩日她沒有夢魘，并不是因為被刮骨鞭和陰魂罐所傷，而是因為沒有了仙綾的作用。
“不……不會吧？”
看著那條美麗的讓人羨慕的仙綾，茗葉也傻了眼：“那可是天帝親自賞給你的啊！你是龍族的公主，又是泉落的未婚仙侶，便是天帝再討厭你，也總不能要了你的命吧？”
緩緩地走向了那仙綾，九曲忽而就覺得，有時候時間之物，越是美麗，就越是毒發致命。
可在一切都沒有定數之前，她不想讓泉落再分心了。
所以她拿起了仙綾，眸色流轉變化，最終還是將那仙綾遞給了茗葉：“茗葉，幫我個忙。”
“你修了五百年，又是連通大地自然的樹妖，你認識的人物當是不少。你尋個人幫我查查，這仙綾里頭，到底有什么東西，能讓我如此日日夢魘失了控制。若只是我個人修為不足無法把持得住這仙綾，那便不是天帝的過錯，我們雖然是妖，卻也不能將旁人的好心當了驢肝肺。”
還有一線生機，大約是九曲給這九天最大的讓步了。
只是那一道橫在心頭的坎，終究……還是過不去了吧？
九曲的心頭，是莫名的失落。
瞧著外頭七彩的云霞，微起漣漪的一池仙水，水上悠然棲息的幾只仙鶴，仿佛毫無察覺外頭的詭譎波動，兀自守著一方的寧靜。
誰又知曉，這般寧靜之下，是何等暗涌？
忽而間，九曲就開始想念自己在人間的那小小酒鋪，想的心里頭都發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