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總領水師,編練新軍
上海抗戰之事告一段落后,蔣介石對“剿共”未竣“大業”還是念念不忘。他認為對日的妥協是為了對內的安靖,眼下對他威脅最大的是與他主義不同的工農紅軍。
把蔣鼎文部調至津浦線,蔣介石是有戰略安排的,如日軍向北威脅,則蔣部在鐵路線上可拱衛首都南京;如日軍暫無動向,則其所部可作為“圍剿”鄂豫皖紅四方面軍的一個部分。
在津浦線上,蔣鼎文對部隊作了一次整訓,除調任李延年回歸第九師出任師長以外,蔣又把第二十六旅旅長陳沛升任為副師長。陳作戰勇敢果斷,屢獲戰功,頗受蔣鼎文賞識,而李與陳曾在二十六旅先后任旅長,陳又在李手下任過團長,兩人頗為默契。
蔣部在津浦線駐扎期間,適逢中共地下武裝組織的一次農民大暴動。原來,國民黨王均所率第三軍在當地巧立名目,對抽食煙草者橫征暴斂,激起宿州、靈縣民憤,中共地下黨趁勢發動暴動,一時達數萬人規模,蔣鼎文奉命率部鎮壓。與此同時,他配合蔣介石對鄂豫皖紅軍“圍剿”,又在戰事搜索中繳獲了不少中共地下武裝人員名單,遞交給國民黨中央并按蔣介石之命,一一抓捕。
1932年秋冬之交,國民黨對鄂豫皖紅軍的“圍剿”取得進展,在強敵逼迫之下,紅四方面軍已無法在鄂豫皖蘇區立足,乃被迫轉入陜南和川北地區。
其時,蔣鼎文奉調率李延年第九師等部西赴武漢。至12月,第九師趕赴宜昌、當陽一帶駐防,配合其他部隊“圍剿”紅軍。也就在這時,蔣以第二軍軍長身份兼任長江七省(川、湘、鄂、贛、皖、蘇、浙)水警總局局長,其職責是防止“共軍竄擾”,同時兼辦防匪緝私。蔣介石又于次年1月命蔣鼎文赴杭檢閱空軍,另巡視鎮海炮臺,成為“海陸空”三軍巡守要員,權力之大,一時無二。

1933年蔣鼎文于漢口與夫人及幼女佩衡合影
旋之,蔣鼎文又兼任武漢編練處長,以鄭武為副處長。蔣將一些地方武裝和保安團經整訓后,編練成4個團的兵力,分由祝夏年、李樹棠、連英豪、李德生出任團長。
蔣鼎文感到兼職太多,事煩,乃推薦樓景樾接任“七省”水警總局局長兼編練處主任一職,蒙蔣介石獲準。樓景樾不僅與蔣鼎文淵源頗深,還是黃埔一期學生中起點最高的一人,有必要在這里作一交代。
樓景樾,又作樓景越(月),原名樓光,別號秀挺,1899年出生,浙江諸暨牌頭鎮上樓家人。祖輩務農,家有田地,屬小康之家。樓因長得高大肥胖,人呼樓大胖子。樓景樾政治嗅覺敏銳,精明干練,富有號召力,還在諸暨中學讀書時,就響應宿儒,也是蔣鼎文老師吳忠懷的號召,會同其他人在諸暨成立浙東討袁(世凱)軍。諸暨璜山人傅國英為前敵總司令,傅國俊擔任農民軍指揮官,斯奭擔任由退伍官兵組成的模范營指揮官,而樓景樾小小年紀即出任由300多名學生組成的學生兵指揮官,少年才俊,膽魄氣度,令人刮目。就這樣,諸暨這一武裝倒袁活動與蔣鼎文在杭組織的“倒朱(瑞)討袁(世凱)”運動互相呼應,氣勢磅礴。
在這場討袁運動中,蔣、樓兩人相熟相知。當諸暨討袁之役被浙江巡按使屈映光鎮壓后,樓景樾便遠走他鄉,報考北京高等警官學校。畢業后任職于福建泉州警察局,繼任福建陸軍第五旅第二營副官、團部軍需、中央軍需交通局委員等職,并由陳英士介紹加入國民黨,又經吳臬明等推薦,投考黃埔軍校第一期,為黃埔一期學生中學歷最高者之一。
黃埔半年就學,樓景樾頗受蔣介石賞識。在組建黃埔軍校教導團時,按照當時的規矩,團長由總教官何應欽擔任,營長由優秀軍事教官擔任,副營長、連長由優秀學生隊長擔任,第一期畢業的學生多為排長或班長,如陳明仁、胡宗南、李延年等為排長,宋希濂、杜聿明等為副排長,鄭洞國為連助理黨代表,蔣先云為連黨代表等等,而蔣介石把樓景樾直接提升為第二團團部直屬的特務連連長。要知道其時的蔣鼎文還是第一營副營長兼二連連長,陳誠更是一個機槍連連長,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就與他的師輩在職務上幾乎平起平坐,這實是破格的提拔。現所能見到的黃埔軍校校軍創始組織表,樓景樾就榜上有名,這在黃埔第一期畢業生中絕無僅有,可見蔣介石對其之器重。在北伐戰爭中,樓景樾與蔣鼎文同在第二師任職,樓的職務遞升至營長、團長。龍潭一役,樓率部血戰竟夜,以尿解渴,終于獲勝。戰后,樓獲北伐軍總部褒獎,傳為全軍楷模。
1928年7月,國民黨中央軍縮編為13個師,樓景樾、黃杰初出任第二師(師長顧祝同)團長,未幾,蔣介石借故免去老資格的黃國梁、涂思宗旅長之職,另行他調,分任樓、黃為第四、第五旅旅長,隨顧祝同參加中原大戰。戰后,樓任第二師副師長、代師長、師長之職,又率部參加“圍剿”鄂豫皖紅四方面軍,是“剿共”的主力部隊,與黃埔一期同學徐向前所部作殊死血戰。
樓患有肝疾,其時日趨嚴重,已然難以再任主力師師長的職務,報蔣介石批準到上海延請中醫診治,達幾個月時間,二師師長一職乃由湯恩伯繼任。樓任職期間,由于不大重視時任該師第十團團長鄭洞國的意見,兩人之間合作不太愉快。多年以后,鄭洞國也曾撰文對樓發泄不滿。
由于當時主官的病情屬保密范圍,即或當時在樓手下任職的營連級軍官也不知情,如黃埔第四期畢業生、時任第二師代營長、后任臺灣陸軍副總司令、一級上將劉玉章就不了解,他的《戎馬五十年》對此回憶就有差池。他說,我第二師“擔任豫鄂皖邊區剿匪工作,移師信陽、潢州一帶,師長樓景樾未采主動,消極地與匪對峙者達四五月之久,同時師長久羈上海不返,……結果樓師長撤職,而由湯恩伯將軍接替。”對這種不明原因的記述,知情者臺灣學者周正大撰文予以澄清,他說:“事實上劉玉章此段記載與事實頗有出入,第一,所謂師長樓景樾久羈上海不返一節,實因樓氏時正患肝疾甚重,滯留上海延請中醫安樂醫生診治達數月之久,當屬呈準病假,并非長期請假逍遙上海。第二,撤職并非真情,事實上乃派湯恩伯接充,并另委樓氏出任侍從室侍衛長。民國廿二年蔣長官銘公時任第二軍軍長兼長江上游七省水警總局長,為栽植接班人,遂將水警總局長職讓與樓氏,惜樓氏于接任后舊病復發,竟至不起,不然可說其前途未可限量也。”
樓景樾由于肝病久治未愈,一度到普陀山拜佛念經、休養身心,然樓棄戎出家的傳聞,實是穿鑿附會也。
周正大的文章除將警衛軍第一師(后改為八十七師)師長之職誤會于侍衛長(可能系警衛師長之故)外,其他都符合史實。因為樓景樾肝病穩定后,蔣介石即任命其為第八十七師師長,俞濟時為副師長,其后接替樓景樾師長一職的是大名鼎鼎的張治中,可見當時這個位置在蔣介石心目中之重要。
蔣鼎文所兼的長江七省水警總局局長一職,為軍一級職務,蔣鼎文向蔣介石保薦由樓景樾繼任其職。然樓到任時間不長,所患肝疾復發,終告不治,于1933年3月在任上病逝。蔣介石親書“精神不死”挽聯吊唁。
黃埔軍校研究專家陳宇在《中國黃埔軍校》第311頁記述道:蔣介石復出后未久,“先后晉升胡宗南為第一軍第二十二師師長,樓景樾任代理第二師師長(樓是浙江諸暨人,1931年任警衛第一師師長,副師長是俞濟時,樓如果不是身弱多病,前途不可限量),李延年任第二師副師長”等職。他所研究比較的都是黃埔第一期畢業學生其時的任職,樓的升職之速確與胡宗南并列無二(李之龍特例除外)。
對于樓景樾之死,蔣鼎文不勝唏噓,因為剛在幾天前,他已失去了另一位同鄉好友,也是他中原作戰的老同事,保定第三期畢業生陳時驥將軍。陳時任第五十九師師長,與第五十二師師長李明一起在陳誠的指揮下,與紅一、三、五軍團激戰于江西宜黃。兩個師先后被紅軍擊潰殲滅,李明重傷被俘后不治而死,陳時驥失蹤,或死或俘,均有可能。
順帶在這里提及陳時驥的被俘和去世情況,時任紅一軍團政委聶榮臻曾回憶:
最后清查俘虜時,沒有發現敵人的第五十九師師長。我們知道,五十九師師長叫陳時驥,是個麻子。于是發動部隊繼續搜查。后來,軍團部電臺班上山砍樹回來架無線的同志告訴我,我們抓到了一個俘虜,是個當官的。我問臉上有沒有麻子,說是有,就這樣把他從俘虜中清查出來了。
據說陳時驥被俘后,紅軍領導念其有高深的軍事素養,勸他在紅軍大學擔任軍事教官。然在中央紅軍離開蘇區突圍前夕,“左”傾中央領導人決定以非常手段處置一批反革命分子和“異己分子”,陳時驥連同“寧都起義”的領導人季振同、黃中岳等人集中關押在瑞金九堡山區監獄,被秘密處決。
戰時的軍人,對人員死傷見多不怪,但心理感情還是十分脆弱,特別是幾乎在同一時間內,失去了相熟相知多年的同鄉摯友,且同是國軍的高級將領,蔣鼎文悵然不已。
蔣鼎文在武漢卸任兼職不久,就接到蔣介石命令,令其部隊就近西下,到江西集結。原來,蔣介石又要對江西中央蘇區紅軍進行“清剿”了。